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安装上的？

西木戴着它持续了多久？

是之前就已经安装，西木未曾察觉，还是说在最近才安装上？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鞭炮，在虞姝脑海噼里啪啦作响。

偏偏她现在又不能直接发问，甚至脸具体情况都不能打探几分。

窝囊。

真窝囊。

本来虞姝心口的郁闷就没有消散，现在更因为这突发情况，搞得心口发堵。

艾福伦家的人是吧？

就这么想要监控、了解虞姝的去向是吧？

实时监测，想要了解第一手消息是吧。

虞姝的大脑在一瞬间过载，随后似乎触及高温顶点后，又猛得冷静下来。

西木掌握了绝大多数的情况，她所做的事情、是违法的。

如果西木情况真真实实被其他人所了解，那么对于虞姝接下来的处境，是足以致命的：星际法明令禁止，不允许直接复活死人。

而虞姝直接知法犯法。

如果艾福伦家的人有这个想法，那她立即就会被星际逮捕——而现在，虞姝还安全着。又或许说，暂时安全？

是星际警察还没有赶来，还是其他原因？

虞姝暂且不知情，但是现在突然要离开的麦加，或许是一个信号：他们要动手了。

至于是直接袭击，还是其他行为，虞姝还说不清楚。

不能坐以待毙。

虞姝看着眼前的女人，顿了顿，之后才问：“我的朋友，你看过他伤势了吗？”

“看了。”西木说。

“情况怎么样？”

“伤得很严重，几乎快死去。”

虞姝视线掠过身后的机器，她抬起手，将手放在机器上，似乎在抚摸、感受，“武周的死，不是我的本意。”

“……”西木回以沉默。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还能够说些什么。

她只能沉默地看着虞姝的背影，一语不发。

“我会给你个交代的。”虞姝放下手，她转过身，背对着西木：“你等着，我不会让武周白死。”

“你想去干什么？”西木问。

虞姝没有回答，而是随意摆摆手，离开这间实验室。

她将小星带在身边，随后又回到战机上。

眼珠子似的监控望着虞姝，虞姝就这么做在控制台前，沉默地思考，一语不发。

时间缓缓流逝，过去不知道多久。

虞姝看见战机以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看见他们神色匆忙，拿着什么东西。

集运箱一箱一箱往战机上运输，而后，是三道熟悉的人影。

麦加、言兆、朱竹潭。

三人面容严肃，并没有过多的交谈，不过客套地聊了两句，麦加便朝着他二人招手，登上飞船。

虞姝坐在战机里，看着言兆和朱竹潭留在地面上，而麦加，则已经进入发射模式，随时准备离开。

飞船缓慢滑行，进入轨道。

太空站的出入通道已经打开，虞姝甚至可以透过那看起来不算大的空间，看清楚外面闪烁的群星。

多美丽啊。

虞姝垂眸，揉了揉小星。

“我要你帮我。”

小星蹭了蹭虞姝的掌心，小声地“喵”。

它眼珠变化，成为熟悉的屏幕状态，数字在它瞳孔中流动，而虞姝所在的飞船，在这一刹那，已经处于完全屏蔽状态。

没有人能知道这艘飞船上是谁。

主控台的机器，也无法控制虞姝所在的战机。

她现在可以为所欲为，做任何事情。

虞姝视线沉沉，盯着正前方滑行的飞船，手缓缓放在拉杆上，即将推动——虞姝停下手。

她的手只是停在拉杆上，一动不动。

像是一尊雕塑，望着早已经脱离太空站的飞船，声音喃喃：“小星，你的身体似乎在发抖。”

她没有低头，就这么保持原有姿势，却是在和小星交流。

“喵。”

小星的声音依旧虚弱。

好似之前经历的事情伤及根本，它并没有来得及休息。

虞姝终于卸了力，她转头，看向小星：“是我太让你为难了吗？”

小星摇摇头，它没有口吐人言，而是以猫的形态，回答虞姝的问题。

虞姝将小星抱在怀里。

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小星，感受着柔软皮毛在自己掌心中流淌，看着那漏进群星的通道口被缓缓关闭，最后完全将宇宙隔绝在空间站外：她无法再追出去了。

她放弃了这次的活动。

她冷静了几分。

虞姝左右环顾，愤怒退却后，她居然有几分怅然。

真的是……莽撞啊。

哪怕小星可以帮自己隐瞒踪迹，可是在这之前，她曾经在太空站的监视中。

她的一举一动都处于对方视线里面，倘若自己当真追了出去，能够实现目的也会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对方手里面。

这是个稳输的局面。

她不能这么做，这样做，只会断了自己接下来的路。

她必须忍耐。

哪怕这会让她很不舒服。

但是目前，没有更多的办法。

虞姝抱着小星，轻声问：“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在我星网里面疗养一阵子？”

小星抬起头，它的瞳孔恢复成原来模样，目光之中都是犹豫。

它想去。

大概是它真的很虚弱了。

虞姝摸了摸小星的脑袋，轻声道：“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小星犹豫，它的尾巴在不知不觉之间缠在虞姝手腕上，似乎是担忧和不舍。

“我可以的。”虞姝说：“你看，我在刚刚，不也应对过来了吗？”

虽然不过是悬崖勒马而已。

但足以让虞姝汲取教训。

冲动，是魔鬼。

……对自己而言是魔鬼，那么对于其他人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虞姝骤然陷入思考之中，她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可以用的手段，也不仅仅只是语言驳斥。

她笑起来，“不要担心我。”

“因为，我更担心你。”

小星耳朵皱了皱，最后还是慢慢点头，将脑袋钻入虞姝手肘位置：它同意了虞姝的提议。

……看来，它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

也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忙，一直没有注意到小星的状态、没有照顾好小星。

以至于到今天，虞姝才开始处理小星的身体情况。

不过，也不晚。

虞姝抱起小星，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找了个没有监控的地方，将小星“存放”——说是存放也不准确，因为小星在靠近自己手肘的时候，便像是流水那般，缓缓溜进自己手肘处。

它的皮毛化作光线，悉数被虞姝的身体所接受。

而当小星彻底消失，虞姝身体，却没有更多的变化。

甚至连手上，都没有更重一分。

这就是电子生命吗？

虞姝揉了揉自己的手肘，轻轻按压，下一瞬，小星的声音，却在虞姝的脑海里响起。

“谢谢你。”

虞姝不可置信。

对方却好像是能感知到虞姝的情绪，都还不需要她发问，便先一步回答：“我就是小星，你不用疑惑。也不用将问题问出口，我现在寄存在你自身携带的星网上，一定程度上，能够监测你的身体状态，了解你的脑波，自然能够知道你想问什么问题。”

虞姝诧异。

小星在模糊的疑惑还没有凝结成实质的时候，便先一步读懂了虞姝的疑惑是什么，并且在第一时间解答。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向你道谢？”小星道：“因为让电子生命进入星网系统是危险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你将处于毫不设防的状态，一旦对方愿意，那对方能够立即夺取你身体控制权，取代你继续活下去。”

“这么危险？”虞姝在脑海里反问。

“没错，所以虽然现在已经有许多的电子生命，但是人类下意识地控制了电子生命的进化程度，接近90%的电子生命，只能执行命令，自身没有创设意识。而剩下的9%左右，也只能处理一点较为低级、流水线的工作，之所以这么设置，就是因为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人类社会被电子生命所取代。”小星的声音在虞姝脑海里，是如此清晰。

虞姝听到这里，突然，心头一跳。

她问：“如果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放弃我的生命，让你取而代之……然后，星薛的事情、完美人生体验公司的事情，你可以利用现有的数据情况，找到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小星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愣住。

它联通网络，自然知道，现在的星际居民，对于电子生命是依赖、恐惧、厌恶兼而有之。

甚至它想过，如果自己在进入虞姝身体之后，她是抗拒状态，那它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她身体。

毕竟人类的身体是如此脆弱，他们又是个爱胡思乱想的种族，能够少惹一点争端是最好的。

只是小星没有想到，虞姝说出来的话，居然是让自己接手她的身份。

代替她活下去？

是恐惧这一切了吗？

小星的念头才冒出来，立即又因为感知到虞姝的脑电波、读懂她内心想法，而否决这个可能：虞姝并没有在恐惧。

她是真情实感地，想要为当下局面，找一个更加合适、更加完美的解决办法。

她是因为相信小星。

很奇怪。

一个人类，居然会相信电子生命。

小星不明白虞姝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但它能够读懂，自己现在的情绪，大概是高兴。

随后，是愧疚。

“对不起，我不行。”小星说：“如果让我来的话，成功率不到1%。”

虞姝不怎么信：“你是在谦虚。”

小星立即解释：“我无法妥善处理好这一切，我只是个电子生命，人类生命历程中的许多议题，我并不清楚。尤其是人类的思维、感情，在我看来，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可是历史又在告诉我：我思故我在。所以我只能模仿动物，而不能模仿人类，因为我一旦以人类身份出现在社交场合，会立即暴露。”

听到这里，虞姝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可是我继续的话，成功了又有多少呢？”

“最初是3%。”小星说。

“现在呢？”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