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两人举止愈发亲密，简霂的脑子里浮现出那句在互联网上流传了许久的名言。

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

早知他来，我便不来了。

这简单两句话绕梁三日余音不绝，正在她面前飘来飘去。

有时候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掺杂一点现实、又掺杂一点内心深处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简霂顿住脚步，抬了抬手里的武器，同时暗地里轻叹：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韩露的问题上，她绝对不会让步。

和简霂心中浮现的诸多复杂的含着粉红泡泡的场景不同，李新煊其实没想对韩露说什么做什么，其他时候还可以试试，现在嘛……难道他是嫌死的太快了？

他纯粹是想问韩露是否要一起离开，多一个人多份力，多份保险。

虽然平常大家都听他的，可李新煊清楚，幸存者的小小队伍里他与罗藤掌握同样的话语权，所以在两人同意罗藤的想法，一人不说话的情况下，李新煊也就没办法地同意了。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努力增加出城的可行性，基地跑来的变异者韩露就成了筹码的一部分。

“你能帮帮忙吗，韩露。”李新煊问。

当然了，如果在过程中顺带与这位学妹发生什么，李新煊倒也乐见其成，他大学与高中都谈过不少女孩，还没和乖乖女有过牵扯。于是说着说着，他便趁着气氛捧起了韩露的手，双眼中盈出深情，有点像互联网上的洗脑包言论——看狗都深情。

李新煊想的挺好的，可惜忽略了韩露本人的意愿，除非有特殊情况，她目前能信任的只有简霂一个。所以，李新煊刚把那句“共同行动会安全一点”匆匆忙忙说了一半，就发现韩露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自己身上，完全是敷衍的态度，表情呆呆的，反而是视线不断向楼道瞟。他停顿了几秒钟，脑子转不过来，下意识跟着韩露的视线去看。

简霂正满脸笑容地望着他们俩，手中握着的伸缩杆上绑了一把蛮锐利的菜刀，寒光闪烁。

李新煊：……

突然有种被杀人犯盯上的惊悚感。

遍体发寒，嘴里正说的话也不由自主地止住了。李新煊松开了握着韩露的那只手，僵硬地与简霂对视，这算什么意思，他琢磨，女方长辈对追求者不满什么的？可是简霂与韩露顶多是朋友吧。

韩露没察觉到简霂表情的不对劲。通常情况下她眼里的简霂只有一个形象，温柔聪明还亮晶晶的，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要多可靠有多可靠，如果有问题那肯定是其他人的问题。

迟疑了片刻，李新煊回想起韩露的称呼，开口喊道：“简姐？”

一边说着，他笑着站起身迎接简霂。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新煊的态度还挺好的，简霂的教养也让她做不出臭着脸过去的行为，再说，韩露还在这儿呢。

“哦。”简霂随便应了一声，慢悠悠走到韩露身边坐下，表情淡淡，“有什么事吗。”

她知道李新煊是韩露的大学学长，可天意的幸存者，有一个算一个，她和韩露一样，都不算很信任。

“我们准备明天试试能不能出城，”简霂冷冷的视线扫过来，李新煊勉强勾起唇角，停止了对韩露过分亲密的举动，露出了个标准的四十五度灿烂笑容，“所以问问你们两个能不能和我们一起？”

原模原样的话韩露已经回答过周凌雪了，李新煊才结束那边的讨论就凑了过来，她没来得及把话重复一遍，简霂回来了。

闻言，简霂微微挑眉，非常直白地道：“应该不行。

“有东部基地的任务要做，”她放下伸缩杆以及伸缩杆上的菜刀，吐出的话云淡风轻，看不出扯谎的影子：说谎就要一半真一半假，真真假假难以辨认。更何况她们本就是为了东部基地的任务而来，不过，“——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怎么我们一来你们就要走？”

如果是其他情况，哪怕不参与，简霂也会给出貌似比较真诚的意见。可惜，到了这个时候，她实在没心情对李新煊好声好气。

主要是情况特殊，不是因为他凑得离韩露太近所以简霂不爽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新煊苦笑道。

几个小时前一致同意要继续留在这等救援，几个小时后就又觉得离开更好，螃蟹也没这么左右横跳好不好。

李新煊神色难掩无奈，一旁的韩露却兀自发起了呆。简霂随口一问，却入了韩露的心。唐嘉奇异的表现慢慢从脑海中浮现，她下意识用手背抵住下巴，摆出了思考的样子。

突然改变主意，恐怕唐嘉真的知道某些海市的隐情，可她选择了躲避而不是直接指出让人攻击自己，那就证明她畏惧的不是自己到来的直接威胁，而是其他东西。难道我会引发某些东西？韩露轻轻咬了咬手指，她没有任何隐匿自己气息的手段，所以天意广场内的丧尸早就察觉到她了，只是迟迟不肯现身罢了。

罗藤缓缓溜达到了三人身旁。

“李新煊，他们要讨论一下明天离开的细节，让我来叫你。”他拍拍李新煊的肩膀，不忘冲另外两位女士眨眨眼，本就阳光的面孔更增添了几分活力……如果他的眼睛里不是被疲倦挤满的话。李新煊站起身，竟是一点异能者的架子都没有，长长叹口气：“我就来。”

不包括周凌雪在内的幸存者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凑成一堆讨论第二天的出行。唐嘉神色匆匆，每每视线落到韩露身上就会移开，反正就是要快走，郑峰打一开始就想赶快离开海市去随便哪个基地，至于罗藤，倒是一直一副无所谓的昏昏欲睡的模样，好像谈论的不是关于他身家性命的事，最后竟然是不支持离开的李新煊说话最多。

周凌雪的视线不断放到韩露身上。

“明天先去探探路，我和罗藤是异能者，我们俩先去，可以吗。”李新煊用了询问的口吻。郑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万一你们两个先走了怎么办？”

他们不过是区区普通人，毫无自保能力，要是两个异能者走了，可就得一起死了。

想到这里的郑峰全然没有思考过，现在的丧尸虽然速度不是那种走一步停一步的缓慢，可只要遇不上丧尸群，一个两个丧尸远远没有能简简单单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掉一个成年男子的程度。退一万步讲，他们确实没有击杀丧尸的能力，天意广场丧尸非常少，而且是大型商场，物资丰富，省着吃能吃上一两个月。

韩露是特殊情况，另算。

郑峰的话同样引起了唐嘉的不安，她转头看向李新煊，眼神中浮现出满满强烈的不信任，但她使劲摇摇头，嘴里吐出的话竟然显示出了点天真的愚蠢：“应该……不至于吧？”

“出现意外，我和罗藤目前的能力护不住你们两个人。”李新煊很有耐心地解释道，他俩都属于刚激发异能没多久的，对异能利用有限，李新煊只能凝结出数量不多的小金属片，更别说是在丧尸堆里保护两个人不被咬了：丧尸可有轻而易举就划破车门的能力，“再者，我们对海市现在的环境不了解，留下几个也保险点。”

“好吧。”郑峰舒了口气，唐嘉非常迅速地接上他的话，她神色愈发紧张了，忙不迭地强调道：“我们必须得快点走，这里很危险。”

他们在那边讨论着，故意压低了声音，仍然不时有话语传到韩露耳朵里，她往简霂那边挨了挨，小声开口：“简姐姐，我觉得他们那个女孩子有问题。”

说着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简霂思考了几分钟，“既然她想离开，大概没有太大威胁，不然也不至于急着走，我怀疑的是那个黑皮小孩。”她虚虚点了点远处模糊的身影，委婉道出了怀疑，“……他太放松了。”

她握住韩露的手：“你感觉到什么东西了吗。”

韩露身体一僵，瞅瞅简霂伸过来的那只手，修长白皙，努力平稳了语调，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嗯……这里除了那个同类，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还有。”她缓声道，“那个姓周的小姐想跟着我们行动，你同意吗。”

哪怕是韩露，也觉得不太合适。她和简霂有自己的事要干，怎么可能有闲心去管一个不熟悉的人，周凌雪知道谈论到自己了，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慢慢蹲下。

越是听那几个人讨论，她就越认为不靠谱。她的直觉让她一定要跟上去眼前两个女孩，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周凌雪的直觉帮她找到了许多捷径，丧尸病毒爆发后她甚至觉得这或许是上天赐给她的某种异能，现在这份直觉催促她跟上简霂和韩露，周凌雪毫不犹豫地执行了。

“我不会打扰你们执行基地的任务。”她道，“你们做任务时我会待在三楼，如果你们任务完成了就带我走，这样可以吗。”

“不太方便。”简霂摇摇头，全然没有被周凌雪刻意做出的可怜样子打动，“你跟你的同伴一起走，比跟着我们要强得多。”

有她一个普通人就够露露保护的了，再多一个，露露会很辛苦吧，简霂担忧的目光看向韩露。

“……好吧。”周凌雪低垂了眼睛，妩媚的脸上多了些叫人动容的可怜兮兮，可是在场的两个人都对此无动于衷，韩露道：“你跟他们一起走吧，周小姐。”

“……哦。”

周凌雪不再维持蹲姿，而是站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没有去找讨论出城事宜的几人。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周凌雪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晦暗的神色。

一夜无梦，大家都忙碌了很久，更是在当天受到了精神与□□的双重压迫，所有人都表现得非常忧愁。李新煊愁到了满面哀色的程度；郑峰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瞪大眼睛望着在夜色中白得突兀的灯，被罗藤拍了一下才老实；周凌雪仅仅是闭目修神，以免第二天困到昏厥。

即使是无需睡眠的韩露，在商场内找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后，也和简霂躺到一块，闭上眼睛眯了会，权当休息。

幸好是在商场内，虽然肯定是找不到床之类的，但是垫子被子绰绰有余。甚至于，韩露还在四楼承包出去的小店角落里翻到了一只小熊玩偶，它的模样依然如故，扣子做的双眼泛出光泽，宛如丧尸病毒爆发前的每一天，等待某个人来买下它。

新的早晨，从嘈杂的声响开始。

韩露睡的浅，听力好，还没睁开眼睛，不远处的对话声就一阵一阵传过来，吵得脑壳疼。先是李新煊急促的呼吸，又是郑峰抬高了声音的“你怎么能不着急”，周凌雪像是笑了两声，语调柔柔地打了个圆场。

身边的简霂动了动，翻个身，把胳膊搭在韩露身上，韩露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她记得简霂有点起床气，昨天本来就累，这群人要走就走是了，吵吵嚷嚷干什么。

“你们吵到我们了。”

她小心地把简霂的胳膊从身上取下来，站起身，慢慢跨过地面上对方的身体，有意压低了声音，看向这几人，眼神中含着点烦躁。李新煊扭过头看她，白面上飘起一缕薄红。韩露理了理衣服，这才发觉因为找到的T恤比自己的尺码大很多，有时候会滑到肩上，她微微皱了皱眉，把外套捞起来套到身上。

“唐嘉不见了。”李新煊道，因为韩露只用了气息说话，他也不由自主地把音量放得很小。

郑峰性子急，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怎么好，对着韩露一个小姑娘，险些要吼起来了：“唐嘉找不到了，我们都快急死了，你还嫌吵！”

李新煊抬起手，止住他下一步的言语。郑峰愣愣，闭了嘴，面上仍旧是一副不忿的样子。

本就稀少的幸存者如今丢了一个，还是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的普通人，他慌张是意料之中的事，李新煊歉意地对韩露微笑了一下，刚刚见到韩露的旖旎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韩露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唐嘉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