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西亚说到做到，立刻让人通知特蕾娅，把阿列克的族人弄过来当苦力。米亚拼命拦都没拦住。

然而下午的时候，特蕾娅亲自来工坊把艾莉西亚骂了一顿。

特蕾娅当然并不知道来龙去脉，只以为艾莉西亚找到了合适的工人，但去了阿列克族人居住的地方，才知道那群人大多是孩子，年纪大小不一，大的大约有十四五岁，最小的还在襁褓里。成年人也有，基本上都是女性，她们受了重伤，连起身都难，能下地的都出去工作赚钱了。

一群人大概二十几个，留在公寓的人一共二十四人，也就是说，没有工作的能力的有二十四个。四五个人养二十四个人，还有病人，就是没生病的看起来也骨瘦如柴，一天只能吃一块干面包果腹。

她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艾莉西亚也傻了。

难怪阿列克会打米亚的主意，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如果米亚这样的锻造大师能主动帮忙，阿列克身上的担子会小很多。

但米亚会吗？

当然是不可能。当初米亚走投无路的时候，阿列克和他的族人也没有接纳她。

现在这个局面，艾莉西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只是出于不忿才会威胁阿列克要所有人给她打工，但没有想过要压榨童工和伤患。

艾莉西亚不得不向暴躁的特蕾娅道歉，巧舌如簧地表示因为小安托瓦撤资中断她的研究给她造成了巨大的阴影，因此一听到阿列克要挖人，就失去了理智。

特蕾娅仍未解气，又把艾莉西亚骂了一顿。发完脾气，特蕾娅说，“我已经把他们之中手上的人送去医院，账单我会寄给你。”

艾莉西亚能说什么呢？只能苦着脸答应了。心里又给阿列克记了一笔。

艾莉西亚忽然想到一件事，她问道：“他们居住的地方在教堂附近吗？”

特蕾娅点点头，“是的，在教堂附近的廉价出租公寓，二十几个人挤在三个房间的公寓里面，里面的环境肮脏潮湿，有人的伤口发炎流脓，如果不是他们看起来过于凄惨，我不会掏钱给他们治伤，哦，现在是你掏钱了。”

艾莉西亚点点头，既然是在教堂附近，阿列克会想去南方就不奇怪了。

教堂是不是会提供饭费的食物，免费发放给流浪汉和穷困的人家。哈罗德·阿克莱特薪水和津贴除了要养弟子，绝大部分都消耗在这上面了。

艾莉西亚和特蕾娅也会定期捐钱，艾莉西亚虽然不信仰光明神，但她相信阿克莱特；而特蕾娅的感情就比较复杂了，她厌恶教会，但她毕竟是在教会的孤儿院长大的，至少她能活下，不是吗？

除了他们，也有信徒和有钱的商人为了面子捐钱，然而，这对满城的穷人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

被特蕾娅骂了一顿，艾莉西亚离职回笼。

事实上她和特蕾娅说的也没错，小安托瓦的撤资的确给她带来了阴影，所以她才会因为米亚可能离开而控制不住自己。

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搞清楚阿列克的意图，然后确定米亚的想法，如果米亚愿意离开，艾莉西亚就要找到能接受米亚工作的人——这虽然很困难，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如果米亚不愿意离开，那更好办了，揍阿列克一顿出气，把米亚的孩子接来工坊住一段时间，等阿列克他们离开后这件事就结束了。

不过，艾莉西亚还有点疑惑，她需要弄清楚。

艾莉西亚来到高炉车间，阿列克被收了一顿后，还被绑着躺地上。

艾莉西亚踢了他一下，“喂，我知道你醒着。刚刚我说的都是气话，但现在，你想跑也来不及了，我的朋友去了你们住的地方，她很善良，看到她们的样子非常心痛，把受伤的人都送去医院治疗了，不过，账单是我付的，现在你们欠我一大笔钱，知道吗？”

阿列克疲惫地睁开眼。

他胸口凹了一块下去，肋骨断裂，影响到他的呼吸，每一次吸气呼吸都是煎熬；他的脑袋也在很痛，艾莉西亚那一下砸得很用力，他感觉头骨像是碎掉了。

“你想让我们怎么做？”他的声音又冷又硬，完全没有妥协的痕迹。

艾莉西亚眯起眼，背后浮现出巨大的阴影。

不过她的声音仍然是舒缓的，带着点自认倒霉的羞恼，“怎么做？还钱！你威胁的米亚这件事过去了，我不管你们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走，但你们在离开前，一定要把每一分钱都还上，明白吗？”

阿列克先是震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艾莉西亚，但接下来眼底又浮现出愤怒，最后呈现出对艾莉西亚恨到咬牙切齿、又不得不认命屈从的表情。

“好！只要你能让我的族人都能治好伤，我可以不要薪水为你工作。”

“那么，让我们签下契约吧。”

阿列克闭上眼睛，睁开，像是下了极大地决心，有种被迫卖身给恶魔的悲壮敢，“好。”

离开高炉车间，艾莉西亚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阴沉下来，她的担忧发生了。发现她身上恶魔气息的人不是阿列克，那家伙没有这种能力。

艾莉西亚应该早点想明白的，强大如米亚都没能发现被封印的恶魔，阿列克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发现。

发现她身上气息不对的只能是别人。

艾莉西亚担忧地想，希望那个家伙还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教堂的神职人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