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商弦这段时间确实很忙。
五年一度的商会会长换届在即,闻砚山有意于会长之位,故而趁此良机欲拉拢人心,为自己拉票。
若换作以前,他不会如此在意,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听说孙贵文也有意于会长之位,并且已经在四处运作。
自从上次闻商弦开罪孙贵文后,孙闻两家一直维持着表面和谐,暗地里却你争我夺毫不相让,在闻砚山看来,若让孙贵文当上会长,势必会对闻家的生意造成一定影响,故而也对会长的位子汲汲于营起来。
父亲有积极作为的想法,闻商弦自然乐见其成,私下约见商会各个成员代表,畅谈未来五年渝州商业的发展计划。况且她的野心可不止步于渝州府,掌控渝州府的商业命脉只是第一步。
但闻商弦忙碌之余也没忘记找人陪令月解闷儿。
味茗居的戏曲一绝,上回观看的《三生》还剩一回,这次花无谢不在,换了另一个人演,闻商弦事前特意吩咐了把结局改成大团圆。
闻商弦去时,又见一个泪人儿。
“怎么了这是?”她一把把人捞进怀里抱稳,看着戏台子上恢复前尘记忆相认的两人,道,“戏不好看吗?”
令月微挣了挣,没挣脱,干脆不动了,抽了下鼻子:“没,好看的……”
“那你哭什么?”
“……”令月抬眸看了她一眼,闷声说,“想到林生和陆兰前两世太苦了,没忍住就……”
闻商弦表情复杂。
捏住她的嫩滑的脸蛋,哭笑不得:“你真是……不知说你什么好。看看,都哭成小花猫了。”
令月颇有些难为情地低头。
闻商弦难得片刻闲暇,搂着她一块儿看,脸颊贴着她的,轻声说:“小月亮,你说我们前世会不会也认识呢?”
令月愣怔了一瞬:“我们?”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
她心情莫名低落下去:“少主怎么会跟我一个小丫鬟有什么因果……”
闻商弦不爱听,脸蹭了蹭她,道:“怎么就不能?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况且我不在乎身份。”
令月内心无语,怎么就在一起了,少主根本没问过她的意见,但这话她不敢说,怕对方发疯,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然而闻商弦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举动,看到她不在意似地撇嘴,便有些不满,轻咬了一下面前红润的脸蛋:“怎么,不信我?觉得我在哄骗你?”
她哼了一声:“骗你做什么,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就迎你进府!”
令月惊讶地回眸,随即垂眸低声道:“不要。 ”她好不容易才出府,花了一百多两呢!
“为何不要?你不想做主子?待你进府,就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姑姑也能跟着你享福,不用再劳累。”
前面令月都不是很心动,听到这里,才微微意动,但反应不是很大。
闻商弦以为她还想着离开自己,眼眸一暗,手臂搂得更紧了,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不要也不行,你不准离开,让我发现你偷偷跑了,我就……打柳姑姑板子!”
令月睁圆了眼,怒视:“你!你不讲道理!我做怎么样,关姑姑什么事!”
闻商弦眼神一眯:“你果然还有逃跑的念头!哼,我不讲理?我就是太讲理,才让你跑了一次!”
令月被她颠倒黑白的话气得脸色涨红:“你!不跟你说了!”
她别过头,铁了心不想搭理她。
不管闻商弦说什么都没用。
闻商弦很无奈,只好让步:“好了,我不动你姑姑,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迁怒她,行不行?别生气了,我最近忙得很,好累,好不容易得空过来,你就心疼心疼我,嗯?”她吻了下令月的耳垂。
令月颤了一下,扭头瞪她,她心疼她作甚。
被瞪了她也高兴,兴奋地一下一下吻着她面颊边,趁她不注意飞快地啄了一下对方的唇瓣,心里偷着乐:“今天的药膳吃了没?”
令月对她的“偷袭”早已见怪不怪,如果认真追究,对方反而更加蛮横,得寸进尺。
听到药膳,整个人就像瘪了气球,闻商弦一看就知道还没吃:“苦着脸做什么,这可是好东西,对你身体有用的。”
怕她不重视,又正色道:“别的都可以由着你,这个不行,必须得吃,否则我就不让柳姑姑和庄婶见你。”虽然她已经安排好了,两人明日就到宅子上,但此时是还可用来拿捏人的。
“!”令月陡然睁眼,“干吗嘛……我喝还不行嘛!”
闻商弦美滋滋地搂着她继续看戏。
戏目已到了尾声,林生和陆兰排除万难,终于成亲洞房,得以厮守。
“戏演了多久?”闻商弦见令月有些瞌睡,轻声问伺候的丫鬟。
“回少主,大约一个半时辰。”
是有些久了,如今令月每天神智清醒的时候有四个半时辰,聚精会神地看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你去把药膳煨着,她醒了就端来,让她吃下。”闻商弦吩咐了一句,将人横抱起来,亲了亲令月沉沉的眼皮,轻声轻语,“累了就歇会儿啊~”
抱进内室,令月已经熟睡。
闻商弦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亲了遍额头就离开了。
八月初六,青云酒肆开业。
酒肆门口,叠堆着满满当当的酒坛,摆着长桌,列着清一色的海碗,铜锣一敲,便有店内的伙计高声喊着免费试饮。
不花钱的东西谁不要?没一会儿,城中百姓蜂拥而至,酒肆门口人满为患。
试饮过后,纷纷惊奇。
闻商弦耐不住好奇心,还是去捧了场,烈酒入喉,她却惊住了,烈酒霸道,清酒不失清冽,果酒不失浓醇,果然是酒中佳品!
二话不说,便购了许多送去府上。
围在酒肆周边的人见状,再不迟疑,直接进了酒肆,酒肆座位跟着爆满。
青云酒肆反响极佳,成功在渝州城打响名声,城内的酒商和酒楼客栈的掌柜纷纷找陆绾商谈订酒的事宜。
闻商弦带人抱了酒坛子直奔前厅,却见厅堂中三人其乐融融地吃着饭。
闻老爷见她莽撞的样子不禁皱眉:“冒冒失失的,像什么话!”
闻商弦抿唇不语。
“商儿来了啊,来,一起吃吧。”薛氏笑着喊她一起入座用膳。
闻商弦忽然笑:“不用了二娘,我吃过了。今日听闻城中新开了一家酒肆,我觉得还不错,想献给父亲尝一尝。”
闻老爷抚了抚胡须,没好气道:“酒酒酒,成天就知饮酒作乐,胡天海地!你看看锦儿,已经中秀才,不日便要去往郡城参加秋闱,届时高中举人也未可知,你作为长姐,做不了榜样就算了,一直这般不成器,活叫人笑话了。”
“父亲言重了,长姐秉性良善,慷慨大方,妇孺皆知,哪会让人笑话?”闻锦弦笑容淡淡,温和道。
秉性良善,慷慨大方?是说她为寒霜赎身一掷万金的事吧,讽刺她多情败家吧。
闻商弦都想给她鼓掌了,该说不愧是酸秀才么?
“二妹过奖了。闻家世代忠义,乐善好施,我身上留着闻家的血,自然不是吝啬小气、无情无义、心怀叵测之人,当然我相信二妹也一样,必是坦坦荡荡,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长辈面前,闻商弦假装听不懂她话里暗藏的机锋,一脸“憨厚”地承了她的夸赞,不着痕迹地反击。
闻锦弦表情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咬牙笑道:“自然。”
闻老爷就更没听出来,乐呵呵的,语气骄傲:“锦儿饱读圣贤书,又刻苦用功,自是懂大道理的——”
转而又瞪了她一眼,表情严肃,冷哼:“倒是你,整天在外厮混,这连续几日都不着家,眼里怕是没有了我这个父亲!”
“哎呀老爷,话别说得这么重,商儿天性率真,活泼好动,不像锦儿就是个闷葫芦,咱也别太拘着她了。”薛氏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闻老爷果不其然怒气更盛,筷子啪地一声搁桌上:“我拘着她,我还不够放纵她?你瞧瞧她浪荡成什么样儿了?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子,身子好了又折腾,不知又流连在哪个烟花柳巷,记吃不记打,你妹妹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你倒连个人影都不见!”
闻商弦沉默了一下,扬唇:“父亲说的好没道理,二妹回来,确实没个人来通知我一声,若不是想着有好东西与父亲享用,我也看不到你们一家三口如何融洽和乐的一幕,我此时不合时宜地出现倒衬得我像一个外人了。”
她让人把酒放下,懒洋洋地掩了一个哈欠:“酒我放下了,父亲想喝便喝,女儿困了先睡,就不打扰几位共叙天伦之乐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徒留闻老爷在后面气得倒仰。
“少主,怎么就走了?显得你认输了似的……”描夏嘟囔道。
闻商弦提不起劲儿:“一时输赢罢了,没意思。让她们得意去吧,最好得意忘形,原相毕露。”
描夏顿悟:“噢!少主高明!”
“……”
回到自己院子,看着自己通宵达旦,花费心思构想的商业计划书,心情蓦地烦躁,就想借酒消愁。
酒过三巡,闻商弦已经半醉,描夏阻止她继续倒酒,劝道:“少主,再喝就醉了。”
闻商弦拂开她的手:“区区一坛,本、本少主怎么喝得醉?”
“少主忘了,这是陆氏新酿的酒,浓度不比寻常的酒,容易醉人。”描夏说道。
闻商弦笑了:“唔,是,陆家的酒确实好,本少主自己享用便是,偏要管他人喝不喝,真蠢……”她才是蠢人,局外人。
描夏默然。原来少主心里很介意在主君那遭受的冷遇。
良久,她扶起少主说:“少主,陆东家说果酒气息香浓,美容养颜,不若分些给令月姑娘尝尝?她或许喜欢……”
闻商弦怔坐着,理解了好一会儿她的话,最后不住地点头:“是、是,要叫小月亮尝尝,她馋嘴,会喜欢的……”
小月亮?是令月吧。
描夏听这昵称,手臂泛起鸡皮疙瘩。
“去景园。”
闻商弦一声吩咐,马上有轿子抬她过去。
路上吹过凉风,她酒醒了一些。
“她醒着吗?”闻商弦踏入景园,问丫鬟。
“回少主,姑娘醒着的。”
闻商弦脚步略快,提着一小坛子果酒朝令月那屋去。
推开一个小缝,看见那个娇小的背影,对着窗口,低头侍弄着什么。
闻商弦悄悄进去,探头俯视,发现她在绣着一块小布料。
“在绣什么?”
令月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迅速地将布料团住塞进怀里遮掩,耳尖泛红,恼羞:“你怎么来了不出声?”
闻商弦喜欢看她含羞的眼神,抱臂倾身凑近:“分明是你太入神了,连我都没发现。”
她睨了一眼对方怀中:“所以,你在绣什么?”
“没什么!”令月咬唇不肯说。
“不说算了。”闻商弦坐在一旁,把酒放下,支着下巴朝她怀中的方向看。
令月小心掩藏着怀中之物,不乏羞赧:“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闻商弦撩开眼皮和她对视,掀唇似笑非笑:“好啊现在跟本少主说话这般不客气是吧……”
令月心头一跳,直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整个人悬空,紧接着就被抱坐柔软的大腿上。
下巴被抬起,眼神被迫与喜怒无常的少主对视上,她看见少主眼眸焕发着某种光彩,好像有种正合她意的感觉,随后双唇一热,被柔软贴住,她惊讶地张了张唇,却被长驱直入,柔软的舌邀她的共舞。
直至她受不住地轻哼才被松开。
闻商弦指尖划过她殷红的眼尾,划至残留有水泽的唇角,声音喑哑却愉悦:“下次再这般无礼,就休怪我无礼了。”
令月眼神渐渐聚焦,回过神,羞恼极了,嘟囔了一句:“您现在又不是我的少主……”
闻商弦捏住她的下巴,眼睛眯起:“嗯?”
令月眼疾手快地捂住唇,飞快地否认:“没什么!”
闻商弦轻哼,这才不作计较。
要放她下去时,忽然瞥见掉落在两人中间的小布料。
令月大惊失色:“!”
闻商弦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