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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第109章 旧忆·他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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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二丫基本算是好了个妥当,血早已止住,伤口也基本愈合。虽说还有些许疼痛,但也就是类似于磕到凳子的感觉,对行路无碍。

洛魂冷着脸,几番确认她的确无事之后,还是给她重新换过了药。二丫反倒是对此无所谓,但也不会拒绝洛魂冷冰冰的好意,依然乖顺地全盘接受,末了还附了一声谢谢。

只可惜,向来冷言冷语冷面容的洛魂并未施以什么友好和善的回应。好在,二丫也不介意。

于是,二丫瑟瑟缩缩地换下先前被擦破的衣裙,着了一身洛魂先前给她备着的另一套,以焕新的面貌,再次踏上去往通天渊的征程。

再往后的故事,有无甚波澜的日常,亦有无甚波澜的冲突。洛魂向来不会去尽量避免与人冲突,我行我素,丝毫不在意他人——毕竟二丫于他而言已不在他人之列。所以,与路人有些矛盾也在所难免。

有些人见洛魂形象气质不凡,定不是简单人物,选择了从心之路,便解了冲突;

有些人愣头愣脑,非要与洛魂争个高下,于是便死的死,伤的伤。

还有盗匪贼人,欲图杀人劫财,没点水平的死得那叫一个痛快,有点水平但不多的死得也很痛快,水平很高的……能有这种水平还当什么盗匪,可不还有一堆更合适的行当可做?

说来有趣,某一日洛魂杀了几个劫匪,结果到下一个镇上发现竟是通缉犯。这些四面流窜的贼人,官府分身乏术、触手难及,便略施金银,发布悬赏交予江湖人处理。洛魂正好银钱不多,便决定折返回去割人头换赏钱。

只是,回返之时,尸身仍在,首级却不翼而飞。

于是,他依然冷着脸,带着小姑娘继续往西边去。

小姑娘对于洛魂杀人,起初是极为震惊的,甚至还试图与洛魂争执,但洛魂一句话,便让她将话憋了回去——“若无还手之力,你可确保他们会放任你我离去?”

经历过与黑锦的善良之辩、与洛魂的好人之辩,小姑娘的善恶观也有了些许改变。她不再是那般近乎愚蠢的无条件的善,她也知晓对恶人的善绝不可取,可她毕竟是稚子心境,依然保持着心底的赤诚。哪怕她深知,这些贼人穷凶极恶,的确当杀,可当人真的死在她面前,她还是会恐惧,会害怕,会颤抖着一时半会儿不敢靠近杀人者。

可他,是洛魂啊,是她在夤夜中所遇见唯一的光。光所需要做的,不正是驱逐黑暗吗?他,有错吗?

好像……真的没有错。

于是,一颗险些流离的心,再度落回实处。

又一日,晨雾初散时,二丫在断崖边拾了支老竹。竹节弯折处生着暗红瘢痕,倒似洛魂衣襟上才沾上的血迹。她仔细瞧了瞧,与自己手中的竹笛比对,发现相去甚远,便只好放下那支竹子,再造一把的小小梦想破灭了——洛魂送她的这一支,她忽的有些舍不得吹了。

可,这毕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于是,悠扬的笛声自崖边云起,惊飞几只山雀,碎羽掠过洛魂肩头。他正用自己存的水洗剑,顺便再磨一磨剑锋,刃口与卵石刮出细碎冰棱声,恰将刺耳笛音切成零落的玉屑。

下山时,山道渐陡,二丫的布鞋磨穿了底。洛魂扔来鞋履时偏头望着云海,仿佛随手掷的是块碎石。

草茎还带着晨露的潮气,略微打湿了新履鞋面。她蜷着脚趾,突然发现脚踝处多缠了圈软布——昨夜篝火旁分明瞥见他撕了一块绢布,原是落到了自己身上。

似乎,心中渐暖,无以复加。

暮色里,大风扶摇,她蜷在背风处裹紧衣襟。当玄色外袍挟着松脂气息兜头罩下时,岩壁上正巧凝出露珠,倒映着少年收剑归鞘时衣袂翻卷的残影。

她透着露珠看着,目光却渐渐换了颜色。

夜里遇着春雨,山洞洞口岩隙渗水,凝成一道水帘,愈显阴冷湿润。二丫夹着竹笛呵气暖手,正准备谢过提前发现落雨征兆的洛魂,却闻身后轻响。回身望去,洛魂的剑鞘正抵住岩壁,青苔簌簌剥落处,见得断成两节的胖长虫落在碎石当中。

“加餐。”

他冷淡地说了一声,便开始处理起了这处山洞真正主人的尸身——这是某种笔者懒得起名字的蛇形灵妖,管他生前为何物,死了便是一顿餐,正好弥补了晚膳未见荤腥的缺憾。

二丫盯着火星间蜷曲的蛇肉,忽然想起下午途经荒村,洛魂用同一柄剑,挑开垂死老农额前发,往他唇间滴下三两酒,留下干粮饼子与酒坛便悄然离去。

哥哥真是个善良的人。

——某个小姑娘,又把亲眼见证过的杀人历程给忘了个干净。

子夜笛声最是清亮,起初断续如幼猫呜咽,渐渐能摹出山风过松的韵致。洞外春雨不知何时歇了,水帘凝成冰晶幕布,月光从菱形冰棱间折进来,在石壁上织出粼粼银网。二丫的指尖在音孔上轻颤,便有如水乐音自大梦而来。

笛声攀上云崖时,洞口冰帘恰被洛魂以剑震碎。二丫闭眼吹出最后一个长音,浑然不觉身后玄衣人剑柄已转了三回方位——其一破冰,其二斩蛇,其三则是将洞外窥伺的夜枭一剑穿刺而死。

故而,一夜好眠。

翌日,途径一个镇子,洛魂典当了些野外采的药材,去换了些许干粮与酒。尽管近期他暂未饮酒,但他与二丫总会分别的,届时,依然能肆意饮酒,现在只当是提前备着了。

许是营养与精神状态都好了些,二丫的身量竟也与几日前有所不同,裁缝铺里也有她能穿下的成衣。洛魂为自己、为她都购置了些衣裳,便准备离开——不论是他,还是二丫,都更为习惯于无人处起舞,而非于人群中开屏。

群众的喧闹拦不住他,却能拖住二丫的脚步。她终归还是个孩子,哪怕经历了无数椎心泣血的故事,她都还能保持最初的良善,而这份天性使然的好奇,亦有所残留。若是她独身一人,她定不会凑这热闹,可她身边有洛魂,所以无物可惧。

场中,是几个妇人于浣衣时闲谈,说是前两日有个姑娘,在镇上卖身葬父。

——封建礼节便就是如此,丧葬之事大于天,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也不会成为一句恶毒的诅咒。穷苦人家,办丧事也困难得很,才有这种烂俗的卖身葬父桥段。

听说,是镇上大户骗了她父亲签了地契,暗中作梗,故意使坏,骗得这位父亲血本无归。老实人家得到此等噩耗,有如晴天霹雳,当场气过背去,再也没起来。

死了人的事自然是闹去了官府,但地契白纸黑字红画押,大户与官府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拖再拖,也没了信儿。

可怜人家姑娘,家中没了余钱,只好出来这一遭。

如果事情到此,便只是个大户欺压百姓的寻常故事,封建社会中随处可见。但接下来,故事却有了出人意料的展开。

当地官府的狼牙卫——从事衙役的修者组织,正巧有个修者押解着一个流窜两三年的飞贼归来。路过此处,听闻此事,修者沉思片刻,取出钥匙,解开飞贼的锁链,道:“你不是自诩为劫富济贫的侠盗吗?今日,你行侠;明日,我执法。”

侠盗的确行侠去也,但被乱箭射死在大户家门前。

修者?

再没人见过此人前往狼牙卫报到。

只是,那姑娘还在南边街上卖身葬父。

世道如此,又能如何?

关键,洛魂也没想如何。他听完故事,依然是没有表情的冷脸,朝二丫唤一声离去,便离开了这一偶然途径的镇子。

待到暮色四合,行至山涧溪畔歇息时,洛魂擦拭着剑锋上未干的血渍,方才斩杀的灵妖残骸还在下游打着旋。而二丫蹲在篝火旁摆弄着洛魂给她的药草,忽地将捣药杵往石臼里磕重了些,问他,那侠盗,算不算真正的侠?

剑刃在火光中凝滞片刻。

“活着的侠客,官府叫他们飞贼。”洛魂往火堆里添了枯枝,爆开的火星映得他眉骨阴影愈深,“死了的飞贼,百姓唤他们作侠。”

二丫盯着跃动的火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捣药杵:“可那位狼牙卫修者……”

“执法者解了镣铐,盗匪者赔了性命。”洛魂截断她的话头,收剑入鞘,铮然作响,“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殉道。”

“若是你遇见那位大姐姐……”

“不会遇见。”

“为什么?”

洛魂望着对岸林间升起的薄雾,语气依然淡漠而凉薄:“卖身葬父的姑娘在城南,劫富济贫的侠盗在城北,狼牙卫修者隐于市井——世人总爱把三件本不相干的事,缝成件镶金缀玉的英雄氅。”

“修炼究竟为了什么?”她突然转身,语气认真到近乎虔诚。

“你看这溪中石。”洛魂屈指弹落半片枯叶,叶片打着转沉入漩涡,“不知多少年岁的冲刷方显圆融,可若想逆流而上——”

他并指如剑劈开水面,惊得游鱼四散。

“就得碎成棱角分明的砾。”

“我不懂。”

“于你,你的修行,是为了在与黑锦的斗争中保全自己,是为了与之抗衡,是为了将其战而胜之,活成自己的样子。自那以后,才是你考虑修炼意义的时候。至于其他的,那都是别人的故事。”

“别人的故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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