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灿,你说什么呢?”黎暮轩一脸平静,任由丁灿用力拽着自己也不挣扎一下。
听着黎暮轩这冷静的反问,丁灿猛然想起恶霸出现时叫的的确是‘黎暮轩’的名字,想来,她这疑神疑鬼的反应,当真是有些突然,于是她赶忙将自己的猜测抛到脑后,松开了手,“没说什么。”她故作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对此,黎暮轩也并没有深究,转身便看向了从屋外走进来的芽儿,芽儿提着茶壶,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羞涩,因此她二话不说,快速路过他们走到方桌前,给那一个个茶杯当中续满了茶水。
丁灿想方才自己的举动,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尴尬,于是为了让黎暮轩快些遗忘掉方才的事情,她故意道:“听那两个女子说,你家很有钱,怎么这里就你一个人?也没个伺候的。”问着,她转身看向芽儿。
芽儿手下一颤,茶水从壶嘴当中喷涌而出,撒在了桌面,看着芽儿这突然慌乱的动作,丁灿并无所动。相反,芽儿却被自己吓了一跳,迅速将茶壶放下,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掏出手帕在桌上沾了沾,然后就在她拿起手帕的刹那,附着在手帕上的滚烫立即将她的手指烫伤,她迅速将手帕丢开,举起手指,眼泪不自觉的在眼眶中打起转来,既而随着情绪的波动,她的双肩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御风和沈宿之一同将视线转移到了丁灿的脸上,不知说些什么了?
与此同时,丁灿也当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然会给芽儿带来这样的‘伤害’,此时看着芽儿的身影,她是无话可说了,可..不说也不行,无奈之下,她上前一步道:“你没事吧?”她微微探头,生怕再次让芽儿陷入更深层的‘慌张’之中。
芽儿抽泣着,一边吹了吹烫伤的手指,一边用另一只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渍,看向丁灿道:“伺候我的丫头,在我逃婚那天就..跳井死了。”
“....诶?”丁灿属实是被芽儿的一句话说懵了。
随即,御风一愣,当即带着对芽儿言语的好奇快速转身跑到门前,打眼朝着空无一人的院落一看,只见不远处的树下当真有一口枯井,枯井旁丢着几个被摔坏的木桶,接着他将单手一挥,一股腐臭之气瞬间弥漫在了四周,闻着那阵阵恶臭,他急忙捂住口鼻,再次将手一挥,气味又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子随着一道绿光现身在了枯井前,御风乍一看,吓了一跳,然后急忙侧身看向了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的丁灿,丁灿看着御风僵住的面孔,以及在嗅一嗅空气中隐约的腐臭之气,她似是明白了什么,“看样子,你和恶霸的关系当真不一般。”
魂未走,可见是有冤情所在,再者,能刻意将这气味覆盖之人,除了恶霸,还能有谁?
细节决定成败,丁灿笃定芽儿定是为了恶霸逃婚的。
芽儿忙道:“我和他...”
“小姐,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时,一个低沉地声音从御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丁灿一听,继续注视着芽儿的脸,道:“你听见了吗?”
芽儿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声音颤抖,并没有看向女子所在的方向。
见此情况,丁灿感觉芽儿在刻意掩饰什么真相,甚至她感觉..芽儿肯定能够听见女子的声音,只是在装作听不见罢了。不过凡事不能急,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装傻了。
她道:“听不懂我说什么,是哪一句听不懂啊?”
“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芽儿说着,瞬间失去了直视丁灿的勇气,低头吹了吹自己那被热水烫的通红的手指。
从芽儿的这句回话中,丁灿也算是见识到了芽儿的嘴硬程度,于是停顿了一下,又道:“你说你的丫头跳井了,”她说,打眼看向站在屋外的女子魂魄,“是屋外的那口井吗?”
“我不知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怎样啊?刚刚那腐臭之气你难道没有闻见吗?还是说,你的鼻子,”丁灿打断,牢牢盯住了芽儿的脸,
“当真是只会出气,不会吸气。”她把视线在芽儿的脸上扫视了一通,同时失去了耐心。
不料,芽儿却哭了起来。
见状,丁灿本睿智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尴尬,单手叉腰,她深表无语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宿之和黎暮轩。
黎暮轩和沈宿之见状,意外默契地一同将脸偏开了。
丁灿一看,明白果然靠人不如靠己,于是她轻哼一声,对着芽儿就是一嗓子,“你给我闭嘴,哭哭啼啼的,烦不烦啊。”
果不其然,芽儿在丁灿的一声狮子吼下,立马停止哭泣,抽噎了两声,道:“我逃婚那天,我真...不知道她跳了哪口井,我..什么都
不知道,这些也都是我听别人说的。”她楚楚可怜,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丁灿不为所动道。
芽儿点头。
丁灿低眼一笑,“你的嘴还真是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她说,打眼便看向了御风,“让她显形。”她指指铁青着脸站在御风身后的女子。
芽儿一愣,顺着丁灿的手指一看,皱起了眉头。
御风虽说是从魔界而来,但是对于鬼魂,他当真没有接触过,刚刚那一眼,就差不多要了他半条命了,现在丁灿竟然还让他去看,自然.他怕了。
“你让我做?”他问,不敢回头。
丁灿没想到堂堂要她命的家伙,竟然怕这些。想来,她一脸不屑道:“就这,你还想要我的命,真是可笑。”她说,正要去看向沈宿之,沈宿之忙道:“我可不会这些邪门歪道的把戏。”
听来,丁灿实属无奈的看向了黎暮轩,黎暮轩倒是配合,二话不说地弹了个响指,随即一道蓝光闪过,女子铁青的脸上有了些许的血色,随之现身在了芽儿的视线内,芽儿一看,立刻瞪大眼睛..张开嘴就大叫了起来。
丁灿一听,火速捂住了耳朵。
女子则面不改色地从御风身旁路过,抬步走到了芽儿的身前,接着还没等开口,丁灿便道:“你应该很清楚这其中的内幕吧。”她牢牢盯住了面前长相可怖的女子。
女子一听,缓缓将视线从芽儿的脸上挪开,慢悠悠的看向丁灿,道:“不是小姐杀的我,是...”
“你知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吗?”丁灿低声打断,对她的态度与对芽儿的完全两种。
女子表情一僵,同芽儿一般,低垂下眼帘,用沉默代替一切。
见状,丁灿意识到眼前这女子看样子又是个嘴硬的主,浅叹一口气,她继续道:“那是因为你心里有冤,告诉我,是谁将你推入了井中,又是谁,给那口枯井设下了封印之术,将你的身体强制性的压制在了井底,让你无法诉说自己心里的冤屈,不对,”她说,眯起眼睛,“应该是不敢诉说心里的冤屈。”
芽儿眼珠瞟动了一下。
女子似是心虚地看了一眼芽儿。
“是她吗?”丁灿毫不掩盖任何,直接道。
女子一听,急忙摇了摇头,全身的水渍随着她的动作,泼洒在了四周..更洒在了丁灿的面颊上,而也是这一洒,让丁灿明白,逼迫只会让事情变得越发难看,因此她不在逼迫女子,看向了芽儿,“我猜,这一切事情都跟你有关,到头来,你却害惨了别人,现在还想试图撒谎,行啊,”她冷哼一声,“那你就继续活在自己的谎言里吧,姐姐我不奉陪了。”
御风忙道:“你要一走了之?”
“我还有正事儿要做,没工夫跟他们浪费时间。”丁灿冷冷道,看了一眼女子,“至于那些人的生死,又与我何干。”说着,她就要离开。
沈宿之眼底一沉,突然道:“当初,你就是这样放弃我娘子的。”
闻言,丁灿脚下一顿,一脸无奈的看向非要将自己代入其中的沈宿之,道:“这里有你什么事儿。”
“你就是这样放弃我娘子的。”沈宿之重复道。
丁灿的脑子本来就够乱了,现在沈宿之这一掺和,她是彻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而此时她的心里也是装满了后悔,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儿,为什么要答应芽儿,又为什么要相信芽儿,再者,她为什么要承认自己就是阿灿,其实一百年了,沈宿之这家伙也肯定不记得阿灿的模样了,自己如果一开始就不承认,想必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儿了吧?
想来,她抬起双手..紧紧捂住了脸。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咚的一声,丁灿放下手,转身一看,芽儿竟然跪下了。
丁灿不知芽儿是何用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女子忙道:“小姐,你这是作甚?”问着,她弯下身将带着水渍的衣袖在芽儿的身前挥动了两下,奈何就是碰不到芽儿,没办法,她也只好蹲在了芽儿的身旁。
芽儿哭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说,看了一眼女子,低声道:“明明是我害死了你,明明是我..一意孤行的要和霸主在一起,连累了你,你为什么不恨我?还要帮我说话。”说着,她哭了。
沈宿之狠狠怒视着丁灿。
对此,丁灿并没有在意,继续看着不知是真情实感,还是做戏的芽儿,道:“你承认是你害死了她。”她上前一步,低头俯视着芽儿。
芽儿点了点头,道:“三个月前,我听说了林中霸主的过往,从此我便对他产生了好奇,直到两个月前...两个月前...”她欲言又
止,扭脸看向被她放在桌上的茶壶。
“他们是两个月前认识的。”丫头担心芽儿情绪失控,补充道。
丁灿道了声:“继续。”她说,脸上满是严肃。
丫头点头,继续...
........
两个月前。
婚期将至,今日便是芽儿试穿喜服的日子,一大早,她的丫鬟阿雨就将喜服从夫人那里拿了过来,跨过门槛儿,琳琅满目的霸主话本和霸主画像直接映入了阿雨的眼帘,而这些东西,阿雨也早就见怪不怪,抿嘴一笑,阿雨小心翼翼地错过那些东西,来到拔步床旁一看,芽儿竟还在呼呼大睡,想来,她无奈放下喜服,弯身便叫起了芽儿。阿雨却不知,在半夜里芽儿便下定决心要找到传说中的林中霸主,借此逃婚。
阿雨知道芽儿对于这门婚事一直都不同意,现在能够同意,想必也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就是如此,阿雨才什么都应着芽儿来。
可,殊不知,阿雨对芽儿的放纵,却给自己带来了灾难。
几天后,芽儿便带着阿雨一起来到了那片禁林当中,也是那天,身着深紫色对襟窄袖长衫,长相俊朗的林中霸主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阿雨之所以同意跟着芽儿,是因为阿雨一直都不相信这世间真有林中霸主的存在。也是那一天,阿雨才知道芽儿所做的一切原来都是有所依据的。不过这位林中霸主倒是一个风度翩翩之人,那日浅聊几句之后,他便将她们送回了家。
自那之后,芽儿便沦陷了。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在芽儿不屑的努力下,终于与林中霸主成为了朋友,之后的某一天,她将自己逃婚的想法告知给了林中霸主,甚至与他做下了约定。
大婚当天,林中霸主遵守约定,一早便来到了芽儿的房间外。不过,阿雨却比谁都清楚,这霸主看似温柔,实际上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不仅如此,背后也还有许多骇人听闻的往事。
也是如此,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芽儿,哪怕付出生命,她也在所不辞。
当然,她相信就算如此...芽儿也肯定不会让她真的走上那一步。
结果....他们的关系却经不起一点儿考验,她那阻止的话刚说出口就激怒了芽儿,最终,她被霸主施法丢进了井中,井水淹没全身,
窒息感猛然袭来,那一刻,她后悔了。
很快,她的灵魂便离开了身体,来到井外,她听见霸主告诉芽儿,若想跟他在一起,就必须变得无情,而无情的前提就是杀掉村口那个话最多的女人,听着霸主的话,她这才清醒,原来霸主来此,只是想要利用芽儿,而她比谁都清楚,芽儿是一个连菜刀都不敢拿起的人,又怎敢动手杀人。于是为了芽儿,她选择与霸主拼命,没成想,还没等她出手,她就被他封印在了井下。
从那天后,那口井便变成了枯井。
道完这些,阿雨看了一眼依旧盯着茶壶的芽儿,然后抬头看向丁灿,低声道:“我以为我出不来了。”
“是她害死的你。”丁灿说着,已经蹲在了她们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