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为何会觉得景峰哥哥虚伪?”
“说不上来。”李明念道,“便是一种感觉。”
这话分明是学舌。许双明嘴角一撇:“当真不是你待他有成见?”
李明念冲他翻了下眼睛。
一旁的周子仁合上针囊。“阿姐同景峰哥哥一道长大,应当是往日里觉出什么,才会作此论断。”他道,“只是阿姐一时还未理清头绪。”
李明念便朝许双明投去一瞥,挑衅般挑高下巴:听见没有?
那病包儿却兀自沉思。“从前在学堂,他从不与我们这些人打交道,倒不拒着印博汶和申相玉。”他喃喃自语,“我瞧他那副做派,原也以为他心里藏奸。可眼下看来……又不像那么回事。”
“你同他说过几次话,怎就晓得不像那么回事?”
“上回疫灾,他不是帮过我们么?”许双明不假思索,“再说……往前我也只当子仁同他一样,却是我想岔了。”
“那里一样了?”李明念反问,“子仁心里有话,总是说得明白。从不会藏着九分只说一分,那一分还拐个十八弯去说。”
倒也在理。许双明若有所思地颔首。
“你便是烦他这个?”他又道,“可这至多算藏着掖着,也不定便是心存不良罢?”
“都说还有旁的原因,只是我一时说不上来。”
许双明不再追问,眉头已然拧作一团。
“他若当真不是甚么好人……那金姑娘岂不要吃亏?”
有甚么法子?李明念思之烦闷,没好气地搁下茶杯。
“你与晗伶姐才见过几面,倒很上心。”
“金姑娘也是我家恩人,我自然担心。”许双明心不在焉,“……上回我还去她那铺子送过谢礼。”
“你给晗伶姐送了谢礼?”李明念竖起耳朵,“那怎么不送我谢礼?”
许双明总算回过神来,转头便与她那双晶亮的眼睛相遇。
“……你又不缺甚么。”
“我缺银子。”李明念摊开手,“拿来。”
病包儿往后一缩:“我没银子。”
“我不信。”她一只手伸将过去。
许双明见势不好,手脚挪踢便要躲,却那里躲得及?下一刻他便教她捉住脚踝,倒着身提溜起来,使劲抖了一抖,只差没抖出他胃里的茶水。“李、李明念!放我下去!”许双明唯恐摔断脖子,两手胡乱挣挫,“子仁你拦着她!”
“阿姐,除了足心,还有第二三趾骨间。”近旁的周子仁却平静道。
“知了。”李明念答得更是从容。
两个巴掌随即拍上脚掌,许双明足底一痛,顿觉一股热气灌下来,直冲天灵盖。他哑了声,一时脑中嗡响、五内俱震,一口冷气堵塞胸腔,竟吐纳两难,近乎窒息。一双小手扶上他胳膊,拔出头顶和腿间的银针,那淤堵在胸的浊气才骤然一松。
捉在他脚踝的手也自松开。许双明跌摔在地,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周子仁扶他坐起身:“大哥可觉着好些了?”
许双明惊魂未定,摸了摸脖子,仿佛心仍跳在嗓子眼里。
“你们治病……便不能温和些?”他口内呼哧不止。
那罪魁祸首却扶刀在前,下巴微扬,满面得意。
“公报私仇,还容得你舒坦?”
许双明干瞪着眼,手还不肯从脖子上拿开。
天地不再旋转,视界已复清明。他仔细感受许久,终于摊开双臂一倒,长长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