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有半刻钟就是祈福的吉时了。”
“朕知道了。”
刘持宗随后便让于太监退下，然后在欢腾的乐曲声中向身旁的王皇后问道：“可将吉灯准备好了？”
“这是自然，皇上可是想亲自去放灯？”王皇后回问，不过两人的交谈很快因为散去的歌舞声而止歇了瞬，舞女退去的脚步声让这吉日一时竟显得有些安静。
“不胜酒力，就由皇后代放了。”
“如此隆恩，谢过陛下。”
再往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过了之后，王皇后便在下人的指引下前去准备放灯，而刘持宗身边很快也来了另外一批报信的人：“陛下，一切如陛下所言，宫里不少人都趁着此刻前往太医院抓药，有些人甚至相互殴打起来。”
饮着云液酒的刘持宗看着手中的尊杯，中间有几次想要开口，然而最后都只是无疾而终，转而将酒杯放下看着是面前新上的另一批杂耍玩火之人。
报信之人不敢多言，也不敢多看，只是在旁边静等着陛下圣言。直到京河上游传来传来金钟的嗡鸣声，刘持宗这才开口长叹道：“害人呐。”
而在下游听到嗡鸣声的邱及刚想说这是要放吉灯的信号，结果未等出言就被四周齐刷刷一片的声音打断，往后邱及便看见河面上无数物件飞过，炸得水面一阵噼啪声响，有些物件则是在空中相撞，然后在闷声里落在了人群中。
耳边传来不少人的谩骂声，偶尔邱及也感觉有落下了物件到了自己身边，却都没有一件是沾着自己的。
“我都忘了这部分，还好夫人是随我一块来的，不然可得给我砸几个包出来。”
落在邱及脚边的吉祥玩意并不少，邱及在将其都踢进水里之后方才作罢，说起了刚刚的钟鸣声，。
白明只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一直等周围的物件破空横飞的声音让人群之中彼此的骂声取代之后，她才再放下心来。
“夫人不想丢什么进水里祈福吗？”
“要是你想的话，不如丢给我，我帮你实现的可能更大些。”
这会白明还为先前那些乱丢东西的人感到不爽，可想到这地方又是自己带邱及来的，心里就又给自己添了一把火。
白明想——自己先是没料到会跑错地方，后来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朝河里丢东西。
看不见那些好看的花灯，让邱郎只能和自己在这呆呆站着。不对这些事情细想还好，细想之下白明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我带你回先前那边好不好？我不想邱郎晚些还是只能看着一条空落落的河。”
“夫人要是为之觉得不爽，不如现在就带我上天去转转，但往后我们还是要回到这来。”
邱及看着岛上的龙伞，知道要是皇家的人真因为白明口中那伙人而出了什么事情，她们要是乱移动位置也很难在事后说清楚的。
皇帝放的吉灯可足足有两人高，在纸面上龙凤翻飞，其他各样的神兽则在龙凤之下，灯顶则是雕木成栏，栏顶上还有腕口粗的小灯照亮，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请神到灯顶上赏景。
巨大的吉灯周围就是各种不同形制的华彩纸灯，邱及不用猜也知道是朝廷上各家王公贵族送来的灯盏，跟着皇帝的吉灯一块当是添上的彩头。
白明看到这也算是恍然大悟：“怪不得前面其他人私放的灯会在之前被捞起，原来都是为了给它开路。”
“是啊，不过皇帝的灯也确实要好看些。”
这会河岸边偶尔还能听到京河上传来的风铃声，不过邱及却是没能找到那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风铃声清脆而悠长，然而随着晚风带来的热浪却是让邱及渐渐有些站不住了：“开始热起来了，夫人想不想换个地方？”
“先前不是还不准换的吗。”看着邱及，白明有时候真不明白她：“算了，听你的，想去哪呢？”
“夫人答应我的话是不是忘了？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去天上逛逛吗？”
“那就依你的。”说着白明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人群并没有随着吉灯的离开散去多少：“我们直接上去吗？”
“嗯。”
伴随着邱及点头，周身卷起狂风一瞬让她失了重心，整个人随之向后倒去，随之却又被背后的一股力给推正了身子。
四面尽是风声呼啸，这让邱及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抬手想挡在脸前，衣袍伴风糊面却又将脸打得生疼。在几番挣扎之后，邱及干脆俯身到了白蛇身上，让从头顶吹过的风一瞬小了许多。
等耳边余留下的只有徐风之后，邱及这才抬起头来：“夫人刚刚肯定是故意的吧。”
“嗯？怎么了？”突然从身后冒出头来的白明吓了邱及一怔，不过后者旋即就反应过来：“我身下的蛇不是你？”
“也可以说是我，这要看邱郎是怎么想的了。”
“那就当是你。”
这样可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些，毕竟一个人在这空中邱及还真有些怕的。
她继而让白明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就向下方瞧了过去，远远地能看见黄红色的京城，悬灯挂彩一片热闹，还能瞧见京河上飘荡的吉灯，不过模模糊糊地只留有零星的小光点。
“夫人，那盏吉灯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还没出城，要过去看看么。”
要说不想那一定是假话，毕竟可是代表皇权的灯盏，邱及自然也想上去看看它究竟长什么模样，那皇帝又会不会真在灯顶上放什么东西打算送给神仙。
“等它快到城边的时候再说吧，到时候估计人会少些，而且那些收灯的人应该也只会在城边等着收灯。”
等邱及适应了当下的情况，身下滑亮的蛇鳞就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边摸着白蛇边笑着说道：“夫人身子可真好看。”
看着邱及这会边笑着边摸着自己，白明只觉得身上有股难言的异样：“我说，你摸就好好摸，别弄得太奇怪。”
“这哪里奇怪了，难道一定要我摸你这具身子，夫人才能明白我什么心思？”
邱及将她的手握住，再抬头看向夫人的时候满脸坏笑：“夫人难道就不觉得这天上别有一番风味？”
白明看她眉眼笑得钩人，但还是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邱郎可真是会逗我，不过要是真让我忍不住的话，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的。”
“至于仲姑娘那边，到时候我可也会如实告诉她。”
这番话听起来倒是她真仔细思考过了该怎么办一样，让行过自己脖颈的凉风带得邱及一阵哆嗦：“夫人还是说些实在话好，这些话我不用细想也知道是假的。”
白明在她身旁盯着看，眉目间尽是坦然的笑意：“邱郎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很多事情都只愿意向自己以为的方向想。”
“哼，那是因为我厉害，本来要是没有夫人，我或许谁的话都要多听多考虑一些，但有夫人之后我就没必要想那么多了。”
看着自己这位突然自信起来的郎君，白明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她大声喊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格外的激动，白明尽管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她看向自己的时候只是重重点了点头：“当然，邱郎什么事情都可以放手去做。”
邱及脸上笑意不减，但往后很快就又平静下来并不多说什么。白明本想问问她之后还想要做些什么事情，但看她神色在灰蓝色的夜光下显得落寂，一时就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京城里绚烂如火，偶尔能看见街道上有几团亮慢慢走着，不过邱及并看不清楚。
要是自己也在下方的京城里，邱及或许会是欢喜着想和夫人四处瞧瞧有没有什么新东西，但眼下的四周空空荡荡，让邱及不由得想到了些其他的事情。
邱及想要是自己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能干的事情肯定更多一些，不过就算是她再不相信，身体上传来的知觉已经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再活多久了。
啧，明明记忆中还是南下之后十年呢，现在才连五年的时间都不到呢。
感觉心里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但邱及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或者说是被另外的斑驳记忆冲出来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徐徐过面的凉风让邱及觉得有些凉意，也让她突然莫名鼻子一酸：“夫人，我想家了。”
白明想这会她们离邱府很近：“那我们先回府上？”
邱及摇头：“是夫人到不了的地方。”
因为听出来她此刻心绪不对，白明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开口：“我想知道夫人说的是什么地方，或者说，夫人想回的是哪个家，难道是未来的那个？”
白明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而邱及只是盘腿坐在那，沉默地向京城望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白明的问题，因为好像无论怎么回答，邱及觉得这对夫人都太残忍了一些。
一直等到那盏吉灯将要到城边的时候，白明这才向邱及开口道：“那盏吉灯此刻没什么人在看了。”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邱及向白明笑道，于是后者就带着她往吉灯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