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走廊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冷色调灯光惨白生硬,这是她从未下过的二楼,有着与其他楼层截然不同的阴僻肃静,似乎,这座半军事化管理的海底基地越往下越埋藏着秘密。
金属挂牌立直方正刻着“刑讯室”三个字,兰伸手触碰门把,琴酒淡然提醒:“不是这间。”
往前几步,敞开的房间,一名女孩头发散乱躺在地上,身边围着几个男人。
在琴酒的示意下他们接连退出房间,兰连忙冲上去将女孩扶起来,看到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女孩低垂着眼,与之前活力满满的样子迥然不同。
还未等兰有所反应,琴酒已跨步上前将女孩提了起来,如狼一般阴狠犀利的目光锁在她脸上。
“说,东西哪儿来的。”
女孩神情木然,面对体格气场相差极大的男人一丝恐惧都未表现出。琴酒瞳孔微缩,下一秒女孩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兰心脏抽紧,第一时间跑过去也没能接住,只堪堪护住了女孩的后颈,反应过来又惊又气:“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琴酒若无其事将手收回衣侧,语气微讽:“你不会以为我对谁都这么有耐心吧?”
桌面钢珠散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滚过不平衡的声音。兰半蹲着将女孩抱起来:“你没事吧……”
“41别怕,你只要告诉我今天那罐糖果是哪儿来的,肯定是别人给你的吧,你不知道那个东西很危险……”
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急道:“你是不是也吃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见她不答,兰越发忐忑,沉想之际忽听女孩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她感到不解,就在这时41突然尖叫着推开她,眼里反射出凶兽般的光,就像反抗那些欺负她的人一样。
“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
空寂室内回响着女孩狠厉的声音,兰呆呆凝望那对陌生的眼睛,大脑一片混沌。尚未理清她话里的含义,琴酒已上前揪起41,迫使她抬起脸来。
“谁指使你的?”
41被他揪得脸色煞白,兰连忙制止:“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不要这样……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琴酒扫了她一眼,松开手笔直地立起来,对着通讯器下达指令:“让安全组的全部出动,半个小时,彻查完所有房间上来汇报。”
“41,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说清楚我没法救你……”
兰还想继续劝说,琴酒揽过她往门外带,她不死心,直至看见女孩决然的眼神,脸色渐渐沉下去。
回想41将罐头递给她时那副单纯开心的表情,兰喃喃道:“一定搞错了……她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琴酒靠墙而立,不疾不徐道:“我说了,在这个地方,除了我你谁也不能信。”
无言对视,兰皱了皱眉。这话听上去就像在暗示她必须全身心依赖他,将其余人事物排弃在外,但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虚伪吗?”
话落,空气静寂了两秒。兰猛地意识到自己情绪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有些过了,不应该这么说,可抬眼一看他的表情,气又不打一处来。
“笑什么?你以为我在夸你吗?”
琴酒一脸无所谓:“接着说。”
兰信誓旦旦开口:“我会证明给你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三天。”
琴酒极慢地咧开唇线,嘴角沉浮:“三天时间你要证明不了,我就把她交给应该交的人。”
说完将刑讯室钥匙丢给她。
兰忽而发觉,自从被困,心里总有一团无名火在跟琴酒较劲,而他虽表面依顺,实则也在潜移默化中一步步击穿她的心理防线,才导致这不到一月的时间里竟莫名对他滋生一丝微不可察的依赖。
心事重重走进电梯,正巧碰见基安蒂和伏特加从楼上下来,搜查还未结束,女人脸上已浮现不耐:“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干了?真是莫名其妙……”
上次打牌不经意听说了基地违禁品的事,现在想来,科恩那时未明说的应该就是毒品了……兰隐约感觉他们不是很在意,琴酒的态度也模棱两可,她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自己误食,他根本不会彻查这件事。
搜查结束,行动组成员搭专属电梯上楼,每次会议都只有这几个人参与,琴酒注重界限,不允许权责以外的人上到七楼。
半小时行动的唯一收获是从六楼搜查出的罐头和纸条,涉事房间人员已被控制,被墨水侵染的白纸上写着四位数字。
伏特加将其交给琴酒,他扫了一眼,将纸条揉成一团丢会议桌上。
兰觉得接下来要说的可能跟她要调查的事情有关,正准备记录,被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
同时,琴酒抬起的眸光里闪过一丝警觉,在场几人皆是一愣。
基地每层楼有着严格的权限划分,一般人员不可能上到顶楼,尤其还在他们开会的时候。
沉默数秒,伏特加接到示意起身前去解门禁,下一秒,加厚磨砂玻璃外探进一个带笑的脑袋。
“各位,好久不见!”
轻快语声在会议室内刮起一阵寒风,当那抹惊讶的视线隔空对过来时,兰双侧太阳穴陡然一缩,立刻意识到自己应该继续维持这副惊讶的表情。
“小兰?你怎么在这!”
“安……安室先生你怎么会……”
新一给她透露的卧底名单里,安室透是最难以置信的那一个,毕竟他名义上是爸爸的徒弟,她也算波洛咖啡厅的常客,楼上楼下经常打照面,没想到表面亲和力强的男人竟然藏得这么深。
但此时此刻,她必须表现出毫不知情的样子,而他刚才的目光也在提醒这一点:她的反应很有可能暴露他的身份。
心跳带出的汗水浮上前额,沿侧脸滑落,侧目间,琴酒瞳底深聚的疑色不加掩饰照了过来。她上下唇微张却只字未溢,心想这样最好,多说一个字都可能破坏她本不丰满的演技。
“波本,你来做什么?”
“老大让我来看看,不过看样子你们也不欢迎我。”
“知道就好。”基安蒂哼声。
一番没人在意的寒暄过后,安室透左右巡视:“奇怪……这不是行动组的会议吗?怎么没看到基尔。”
话落,室内陷入诡异的死寂,灯光忽闪,琴酒冷冷从齿缝里泻出两字:“有事?”
安室透摆了摆手:“本来是没事,但现在多了一件让我在意的事……”说着抬起下颚指了指:“那就是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暗瞄一眼主座上的人,伏特加适时提醒:“波本,既然没事就不要多嘴,这是大哥的私事。”
“私事?”安室透噙着笑意,气定神闲朝兰走去,双手插兜在她身前站定。
“毛利先生是我老师,我和小兰怎么说也算有点私交在的,我们之间算不算有私事呢?”
他下颚微低,一双暗含深意的眼睛极近地贴到她脸上。
兰伸手挡了下二人间的距离,抬眼又见他凑了过来,伏在耳边低语:“这个地方怪无聊的,我住607,有空来我房间叙叙旧吧……”
“玛格丽特……”琴酒将钢笔甩桌面上,笔尖发出清脆的折断声:“把他的卡锁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上来。”
气氛陡然凝滞,静寂两秒,玛格丽特低低应了声,点亮电脑,投影大屏立即显现出权限操作界面。
安室透随意地耸了耸肩,继续在兰耳根前教唆:“你房间有电话吧,有空打给我。”
玛格丽特正为波本使用了朗姆的权限而纠结,沉冽似极冰的声音自脑后响起:
“派个人去把607的电话线拔了。”
琴酒扔下一句话起身中断了会议,迈开长腿往外走,安室透不满地在后面喊:“我可是有任务在身的!没有卫星电话怎么汇报工作?”
“通讯室里有。”
安室透不温不火,锐利目光直指那道背影:“Gin,你这样我可要跟老大上诉说你妨碍公务了。”
琴酒缩紧瞳孔冷笑:“你让他在美国帮你想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