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与附近高端餐饮有深度合作,碰上熟人并不意外,只是……
“管家小姐,你怎么在这?”
这层楼都被包下来,肯定不是顺道路过这么简单。
“我来看明天的菜品,顺便带点宵夜回去。”
口袋里的精致美食一看就很有食欲。管家小姐是个工作热情认真的女孩,兰在家时每天都准时送菜,新鲜的蔬菜瓜果,空运的海产品,听说每一袋都是亲手挑拣的,还总把最好的留给她。
本该热络几句,可一众如芒的视线汇聚,刚闹着去下场的队员也没了声音,安静得空灵的气场让兰的嘴一下卡了壳。管家小姐旁若无人道:“太太这么久不回家,是和先生吵架了吗?”
短短两句话就让人嗅到不寻常的气息,比护悄悄问服部:“黑泽是谁?她结婚了?”
在座都是未婚人士,何况这位小姐看着这么年轻。
兰什么也没说,一脸尴尬将人往外推,走了几步突然刹住。
“对了,先生在前台留了东西,说如果你回来一定要交给你。”
兰微微一怔:“什么东西?”
“这我就不清楚了……”她笑盈盈地:“反正也不远,你还是自己过来拿吧。”
散场的宴席,零碎的光在杯盏间闪烁。兰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他在吗?”
管家小姐顿了顿,摇头:“那晚你走后先生就跟着走了,从未回来过。”
迟疑片刻,兰回到桌前对柯南交代:“我出去一下……”
话未说完,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里面的不安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
良久,她将手抽回来,不顾旁人的目光,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乌黑发丝被秋风吹得凌乱,眉眼婉转,明明是温和的,瘦弱身躯却凭空生出几分力量感。管家小姐伸指捋了捋那头顺亮的秀发,见她呆呆望着自己,兰不禁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管家小姐不自然地别过脸:“没什么。”
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但也干了好些年。
第一次见黑泽夫妇是在一个明丽的早上,那时她正为新住户的装修纠纷烦恼着。
“能不能换个名字?”
“怎么,不好听?”
“这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
两人在前台起争执,她拿过证件一看,黑泽兰、黑泽阵,女方不到二十岁,看样子是新婚夫妻。
在日本,夫妻名字讲究发音和韵律的协调。らん和じん对应罗马音的ran和jin,都是单音节,且尾韵都是n,本身就很押韵。
帮住户改过名,去过役所,她对这方面也算略有研究。
じん的元音i是高音区,辅音?发音位置靠硬腭,音质低沉有锋利感;らん的元音a是中低音区,辅音r卷舌音,音质柔和灵动。
节奏感上,じん发音集中,是一股收拢的力量,らん发音开放,宛若一片舒展的花瓣,一柔一刚,两者结合,无论听感韵律都是教科书级别的协调。
她惊讶万分,这名字多好啊,简直就像娃娃亲……指腹为婚的那种!
让住户舒心满意是居家服务的宗旨。听她解释完,黑泽先生嘴角显出一丝愉悦。
“听到了?别人都说般配了。”
低沉嗓音夹带暧昧,令黑泽太太红了脸。
“谁和你配了……自恋狂!”
她依然保持公式化的笑,大早上就吃了一嘴狗粮,也将七楼这对新入户的夫妻记在心里。
观察后发现,二人不仅名字取得好,且人如其名。
黑泽太太温柔热心,让人禁不住感叹:这年代这种好女人真是不多了。
六楼新入户的太太每晚都跟先生吵架,发疯、撒泼、闹得不可开交。她先生爱夜不归宿,新婚就将入户装修一切事务撂给孕期的妻子,她和同事都觉得那女人有躁郁症,情绪不稳,每到出面调停时就相互推诿。
动静太大,担心影响去劝架,一个不小心被女人推倒,还是黑泽太太帮了她一把。
管家分内事,黑泽太太并没插手,而是在男人夺门而出后帮女人收拾一地的狼藉。
“大家都是邻居,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
那天以后,黑泽太太偶尔会下楼陪那个女人说话,渐渐地,那位太太似乎接受了丈夫夜不归宿的事,给自己办了健身卡、舞蹈班,闲暇之余shopping,忙得就像忘了她的丈夫,夫妻俩再没闹过那么大动静。
管家式公寓住着很多有钱人、大明星,他们普遍冷漠、高傲、警惕心强。她从未见过黑泽太太这般温暖的清流,就像倒映在公寓大理石砖面的午日,走路都带着光。
而黑泽先生,就是那个捧着光的人。
黑泽太太对谁都笑脸相迎,唯独对先生没什么好脸色。她百思不得其解,同事却说这有什么,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控制不住情绪也是人之常情。
每当这时,黑泽先生都会沉下眼,静静望着太太脸上随呼吸起伏的红晕,瞳孔深邃得仿佛要嵌进去。
那样的专注,就好像……
“好像什么?”
“就好像……全世界只剩黑泽太太一个女人。”
完美的身高差、堪比明星的颜值、真挚的感情……两人般配得比偶像剧还偶像剧。
她真情实感地磕上了这对CP。
公寓外有个露天喷泉池,先生经常在旁边停车场抽烟,一抽就是大半夜,到了前台先问太太睡了没。
这种隐私她们不可能知道,只是照他说的方法去敲门,没声音,他就走了。可她有时会忍不住想,如果太太只是洗澡没听到怎么办……如果太太在等他怎么办?
每天在前台望眼欲穿,看他们出双入对就觉得满足、稍微亲近些就高兴,就连吵架也美滋滋的。
然而那天深夜,黑泽太太披头散发跑进雨里,她吓坏了,以为小两口真吵架,等了好久也没见黑泽先生追出去。
职业习惯让她注意到太太离去时袖口的血迹,之后一星期都惴惴不安。先生未曾踏出房门一步,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只让她把饭菜放在门口。
看着像是生病了。
忐忑不安地等着,黑泽太太始终没回来,倒是另一个陌生女人上门被赶了出去。
她有种自己磕的CP要BE的感觉,因而郁郁寡欢,同事劝她不要太真情实感,现实这种事见多了,看着恩爱,实则是个家暴男也说不定。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男的一看就会家暴。”
“黑泽先生只是看上去凶了点……”
同事指着她抽屉里的小本子:“没见哪个正经人记老婆衣食住行记这么细的,不是控制欲是什么?家暴男的典型特征。”
*
“怎么了吗?”
本想看一眼什么东西再走,可管家小姐在前台翻了半天也没翻出来,而且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似乎有话要讲。
“你和先生……你们……”
兰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只微微笑了笑,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等待的时间,她侧目望向花园里的喷泉池,旁边停着那辆阿斯顿马丁,因而警醒地问了句:“他真的没回来?”
管家小姐被问得一愣,猛地摇了摇头。
留给她的是个白色盒子,里面装着手环。只一眼兰就知道什么意思。
为防止琴酒找到自己,离开时她将手环弃置在公寓,如今是在提醒她:时间快到了。
“先生说如果你不想用,关掉就好了。”
听罢,兰将手环收起来,离去时碰掉了凌乱桌沿边的小本子,弯腰去捡,等管家小姐回神已经晚了。
“这是什么?”
太太的表情似乎有些生气。
不用说也知道谁干的,兰将本子还给她。正当她暗暗松了口气时,忽听一句:“我们没有结婚。”
“啊?”
大脑宕机,半晌才合出这个音节。
“我们没有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