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的客人离开,兰还躲在洗手间里没出来,并有一种想躲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一瞬间所有的怨气和对现实的无力就像火山熔岩达到了临界点,忍无可忍爆发出来,完全忽略了身处的场合。
园子对她身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看到这一切会怎么想?
脸热散不去,脑子乱成一锅粥,她觉得必须好好冷静一下。
良久,撑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去,外面已是散场之景。园子关切拉住她的手,茫然间,心酸和愧疚感涌了上来。
“对不起……”
园子听她说:“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根本没去美国……”
逐渐睁大的瞳孔中,呈现出的是对另一个消息的震惊:
“还有,我和新一……我们分手了。”
尽管有诸多猜测,看到凭空冒出来的男人更止不住怀疑,然而亲耳听她这么说,园子还是僵僵地反应不过来。
半晌,她转向和叶:“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是早就知道了吗?”
和叶一脸抱歉:“我也是听平次说的,他叫我保密。”
园子并非不能接受,只要兰喜欢怎么样都好。只是对于新一,对于一路看着他们走到一起的青梅竹马,她觉得这事还是要慢慢消化。
能让成天新一长新一短的兰抛下那个笨蛋侦探,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多少?快告诉我吧!”
直觉跟这个黑泽有关,园子急着想知道,碍于后面那两人全程黑脸的氛围,只能求助和叶。
和叶也搞不清该从何说起,关于FBI、黑衣组织,个中因由种种事迹太长太复杂。她只知道琴酒是组织里最难缠的角色,他绑架了兰,兰却喜欢上了他,这么一理感觉更说不清了。
捏着下巴琢磨一阵,最后捂着嘴悄声总结道:“他是个坏蛋,但兰可喜欢他了。”
“……”
园子寻思这不废话吗,不喜欢能出轨?
“什么出轨呀,不要乱说……”
园子不以为然:“反正新一那家伙是绝对不会出轨的啦,他恨不得把兰装进兜里24小时带在身上,所以他们分手肯定是兰的原因。”
“啊……真的?”
园子点点头。
从很久以前她就觉得把兰交给新一没问题,虽然那家伙占有欲过剩,但头脑聪明个性执着安全感满满,倒是兰在这方面迟迟不开窍。
她知道兰是个幻想派,这姑娘能喜欢新一给人感觉就是日久生情水到渠成,没有太大波澜和意外。反观黑泽先生,那身形和步态以及冷峻的气质就像虚幻故事照进了现实,对兰来说简直是绝杀啊!
这姑娘绝对陷进去了。
不过……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闹矛盾了?”
看这情况,得是多大的矛盾啊……
“我也不知道……”和叶都快愁死了。
“你说坏蛋,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兰的事吗?”
“应该是,但现在的问题好像不在这……”
和叶道:“我在一本心理杂志上看过,人对越是亲近的人越有‘安全基地效应’,说白了就是依恋。就像孩子对父母发脾气一样,有些人对伴侣也会,因为潜意识认为对方会无条件包容自己,所以越加肆无忌惮。”
“是这样吗?”
“嗯,我有时对平次也会这样,不过他也会发脾气,彼此彼此了。”
“可他俩才认识多久啊……”这么一说园子更好奇了,频频回头张望。
圣诞灯会人满为患,穿着厚毛衣挤在其中有些透不过气。灯幕散乱,被昏花迷离的场景照得睁不开眼,兰拖着腿缓缓向前,越来越慢。
她走不动了。
“兰,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慢?”
园子隔着人潮呼喊她,她全力应了一声,急着追上去,不想慌乱间踩到前面行人的脚。
身形矮小的男人宛若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凶神恶煞回头道:“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她惊了下,刚想道歉,话未出口琴酒已上前掐住男人的脖子,单臂发力就地将人提起来。
男人悬空挣扎着,附近的游客都被这架势吓到了,呆愣愣地反应不过来。眼看那人脸犯青紫,一副垂死之相,兰拼劲全力将琴酒拉开,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做什么!”
惊怒之下,她的呼吸随胸膛起伏,嗓音微颤几近嘶哑地吼了出来。
了解事态,园子和叶上前拉住她。
“算了兰,黑泽先生也是为了你嘛……”
“就是就是……”
刺目的灯光照在琴酒阴暗的脸侧,久久,围观的人都散了,他抿着唇一句话没说。
“我不需要他为了我好!”
兰的态度很决绝,没有一点缓和的意思。
这种事本来没什么,赔个礼道个歉就完了,琴酒的反应是不正常。
在和叶看来,这个男人与她们的世界有隔阂。
她身边的朋友,包括兰都惯以善意度人,而他是带着恶意的,无论警惕或应激都带有强烈的排他性,仿佛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
她不禁想如果换做工藤会怎么做,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印象中他是个温和有礼的少年,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这两人……真的合适吗?
*
“喂,你觉得我可以忍多久?”
待人离开,琴酒将兰压在装饰着灯牌的圣诞树下,五颜六色的光泻下一片柔和,而他掐着她的腰满面阴沉。
“我要你忍了吗?”
兰笑得极冷:“你大可以把我赶走,或者把枪架在我脑门上,你不是最擅长干这种事了吗?”
“呵,我看你是又想跑回那小子身边去吧。”
这话藏着愠意,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是啊,我恨不得哪天一觉醒来就把你忘了,全忘了,这样我就能开开心心和他在一起了……”
“……哦不对,现在就可以,回去我就会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了,你再怎么气都不关我的事。”
是的,她都想好了,这些不愉快的事她绝对不要记下来,只记开心的就好,那种羞耻难堪的感觉再也不会烦扰她。
她说得义正言辞,哪知说到一半就被人咬了一口。摸到脖子上的印记,她又惊又怒:“你……”
琴酒嘴角上扬,抹着唇边血丝,眼里流露出恨意疏解的愉悦。
“我总有办法让你记得。”
当兰第二天对着镜子查看那道印记,空空的脑袋开始思索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显然,这个地方不会是她自己弄破的,只能是某只狗咬的,但这种典型事件她不可能不记下来,她的笔记本里连园子在KTV唱了哪些歌,说了哪些话都事无巨细。
最奇怪的是,从见面、逛街、试婚纱到晚上的灯会都有详细记录,唯独晚餐只字未提。
她和好友吃饭一般都会聊些有趣的话题,这个结果显然不对劲。
兰陷入了悖论。
过去的她认为这件事不该被未来的她记得,现在她却非常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犹豫片刻,她给和叶打去电话。
“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兰只说自己吃了安眠药,睡太久的缘故,和叶倒没觉得奇怪,只是吞吞吐吐的。
“这个嘛……”
在她的不懈追问下,和叶还是说明了当时的情况,还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真的做了那种事?”
和叶表示肯定,还提到灯会那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对此兰完全没有印象。
她是对琴酒有怨气,但也不至如此,也许那种感觉过了就是过了,哪怕知晓经过也无法有所体会。
明明早上出门还好好的……
“兰……”电话那头,和叶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喜欢他的对吧?”
这话问得突然,兰一下沉默了。
“既然喜欢就好好相处嘛,毕竟……”
和叶顿了顿。
“你和黑泽先生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你也不知道你们还能在一起多久对吧?”
兰呆住了。
和叶的话宛如激流在胸中荡起水花。
这段时间她一直郁郁寡欢,和琴酒较劲,和自己较劲,疲惫又痛苦。现在想想,她都已经这样了,与其挣扎那些无法改变的事,不如放下,让自己好过一点。
寒冬已至,已经没剩几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