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狼藉！

姐妹俩都愣住了。

舍人的卧室一片凌乱，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也不知什么东西碎了，诗稿更是散落了一地……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和舍人出门时明明好好的呀！”大娘回过神来，想要喊人，转身却又犹豫了——一来不知肇事者是谁；二来这是宫里出的事，她身为大侍女，肯定难辞其咎。正在犹豫不决，只听见一声喊：“挨千刀的，有本事别跑！”伸手去拉的时候，已经晚了，眼见小妹抄起门旁边的一个杌子冲进房里。

大娘吓得往后退：“我、我去叫人！”可又担心自己走了，妹妹没个帮手，一时间进退两难，急得在原地打转。她素来不喜未知的领域，只觉得那里处处暗藏着危险。“阿妹，危险！我……我……”终究是心疼妹妹，也迈进了门。

二娘正趴在床下翻找，大娘一把将她拽起来，“别找了！人早就跑了！哪有那么傻的人会守在现场等着被抓啊！”妹妹却不听，转身又翻箱倒柜。

贼人确实已经跑了，卧室空间狭小，一眼就能看清楚。

妹妹开关柜门的动作渐渐变成摔打，嘴里骂的话也越来越难听，大娘没有去管，由着她去了。大过年的遇上这种糟心事，换谁都会心烦的。可骂人也没有用啊，再狠毒的咒骂也是白费力气，还不如赶紧收拾一下，免得舍人看见了也心里添堵。想到这儿，大娘就自己收拾起来。

舍人最喜爱的香炉碎了。

粉粉碎。

多亏了平日里每天擦拭，勉强认了出来。

地板上有一块很明显的凹陷，正是碎片散开的中心。

大娘蹲下身子摸了摸，陷得很深，可见那人砸下去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一件百年古董就这样结束了生命。正难过，一片白色的羽毛飘到了手边，接着飘飘悠悠飞来三五片。

“哪儿来的鸟羽啊？”大娘惊愕。环视一圈，这才发现床上的枕头被开膛破肚！赶忙抱在怀里，却见亲手绣的花全毁了，顿时心里揪痛，学小妹骂道：“不得好死，你个挨千刀的！”一天之内痛失两友，要不是赶上过年过节，大娘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二娘听到姐姐抽鼻子的声音，放开了柜门。两人对视一眼，都低下了头。好一会儿，大娘自我安慰道：“还好舍人的诗文并无大碍，虽有几张被划破了，重新抄写一遍就是。”边说边弯腰捡起一张诗稿。

二娘只恨自己无能，越想越生气，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别让我抓到你……抽筋扒皮，大卸八块……”看到姐姐瞪眼，便住了口。想了想，依旧气不过，嚷道：“不能就这么算了，以后这院子岂不是谁想来撒野就撒野？阿姐，我们不能让舍人平白受气啊！”见姐姐只顾埋头捡纸，一把夺了过来，“你倒是说句话呀！”

大娘未语先叹气，摇头道：“你好好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深宫内院，怎么会跑进贼人呢？只怕这个‘贼’不是你我能对付得了的，就连舍人她……”说时望向窗子外面。

二娘立刻心领神会，也露出忧色。内舍人在自己宫中自然说一不二，可是一旦出了这院门……

“多想无益，赶紧收拾吧。”姐姐弯下腰，突然退步，“那是什么！”

二娘扭头看去，并未发现异常，走近一看，一股寒意从脊背蹿上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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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千万别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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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大娘十分确定。

片刻之间，书案旁那几滴鲜红的血，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腥气。

“不可能！不可能！”二娘抱头否认，“深宫内院不可能闯进来强人的！这里是不可能闯进来强人的！”大娘急忙抱住她：“别嚷了。舍人在迎仙院，她在寝殿！陛下回宫小憩，她跟着……”目光扫过床榻时，大娘一愣——少了样东西！原本钩在那的宝剑不见了！

二娘依旧摇着头，忽听姐姐口念“宝剑”，定眼一看，尖叫一声“舍人”跑了出去。

“怎么办？”大娘下意识地开始往最坏的结果去想，她努力镇定下来，“别吓自己，冷静冷静，找到人要紧，对，先找到人。”刚冲到院门就撞上了“贵客”。

“小郡王？”

“薛大郎？”

姐妹先后停住脚。

“大郎你……”二娘诧异他为何出现在这，想到可能是来找他母亲的，于是正身禀报：“公主她没来过这，此刻大约在迎仙院……”说着顺势往门外一瞥，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舍人！她挤出门去，一把抓住舍人就不松开了，“您去哪儿了呀，您可把我吓坏了！”

大娘也着急往外走，经过薛郎时，瞥见他前襟有一片暗红色！再抬头，只见那眉眼间满是怒气，不禁愣住了。“手、手！您的手怎么了……”就在大娘心惊胆战之时，突然听到妹妹的哭喊，往那边望去，却见舍人的右手裹着厚厚的白纱！

大娘一个箭步冲过去：“您受伤了，怎么弄的？是谁……”她突然想到小郡王红色襕袍上的血污，把话咽了回去。

“是啊，您说呀，舍人您倒是说话呀！”二娘用力摇晃着舍人，随后捂嘴哭了起来。

沉默。

默契的集体沉默。

在这太初宫里，人人都有敏锐的晴雨表；即使不是天生的，在此住个一年半载，也能灵敏地识别低气压了。

前半夜的愉悦荡然无存，连同对新一年的憧憬烟消云散。一个时辰之前，大娘曾许下三个愿望，其中一个便是“愿舍人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她抿了抿嘴唇，决定不再审视那块被砸坏的地板，将目光投回榻上。“舍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啊？”两片薄唇几乎没发出声音，谁料那被子里突然一动，大娘一惊，随即万分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