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里并没有下雨，只是天阴沉沉的，风也不小。

“看来还是要下雨。”曾婷扶着车门，“你们两个慢点，别摔着。”

姚许晗晕车还没缓过来，扶着曾婷：“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道哪里的车在鸣笛，姚许晗没在意。

“你的预感确实挺准。”曾婷语气不明，“我觉得现在应该给姚慕晗会打个电话。”

姚许晗不明所以，曾婷提醒后才看向某个方向——里面是她的妈妈周婧，她爸爸姚利纪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给姚慕晗打电话，把小九和壹凡看好了。”姚许晗朝那辆车窗降了一半的车走去。

“好久不见，你们怎么有空回国？”

周婧微微一笑：“当然是因为你，言言，我和你爸爸已经跟导演聊过了，这期节目你先不录，我们回家处理一下事情。”

姚许晗往后退了一步：“你在说什么呢？你们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取消我的工作？在节目结束前我不会回去。”

周婧表情不变，岁月对她很温柔，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始终优雅端庄。

“听说你们这是直播节目，我和你爸爸千里迢迢回来一趟，不想在摄像机面前透露我们的家事。言言，我们可是在为你着想。”她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耍脾气的孩子，“好了，你爸爸还在机场等我们，把孩子们带上，我们现在就回家。”

姚慕晗在开会，没接到曾婷的电话。会议结束的时候，曾婷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姚许晗也音讯全无。

她直接打电话给导演，连续打了好几个才接通。

“刘导，节目组发公告说姚许晗身体不适，可是我联系不上她和曾婷，想问一下您，她们现在在哪个医院？”

刘导被打断录制有些不高兴，但姚慕晗是投资人，他尽量语气平和：“姚老师没有身体不舒服，是您父母姚总和周总来了津州，说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什么！”曾婷拿着车钥匙往外面走，“什么时候的事？”

刘导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已经有一会儿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是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姚慕晗从来没觉得电梯这么慢过，她肯定姚利纪是故意的，他知道今天有董事会，专门挑这一天。

难怪今天的事情那么多会那么长。

姚慕晗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谢乔恪：“你在哪儿？”

“我在出差。”

“谢乔恪。”姚慕晗的语气忽然冷静下来，“我妈他们突然回来了，你也尽快回来吧。”

姚慕晗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在机场的时候，姚利纪看了曾婷一眼：“一直听说曾小姐的工作能力很强，一定会处理好言言缺席录制的事情。对了，你现在可以去给慕慕通风报信了。”

姚许晗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最佳时间都过去了，你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给别人找麻烦。”

曾婷扯了扯她，姚许晗的语气软下来：“姚慕晗那边你不用担心，她比谁都聪明，你回公司等我们消息。”

谢垚和江壹凡两个人紧紧跟在姚许晗身后，手牢牢地牵在一起。

他们不了解周婧和姚利纪，但是他们知道姚许晗心情很差。

可惜没能吃到他们自己在沙滩上挖出来的海鲜。

姚许晗小时候住的地方不在市区，尽管房子空置着，但有人按时打扫，连花园都是生机盎然，看不出一点没人住的痕迹。

这里位置偏，离公司比离机场还远。

曾婷看到一路同行的几人上车后立刻打电话告诉姚慕晗。

“我都知道了，已经在路上了，你处理一下舆情，搞不好接下来几期都没办法录制。”

姚许晗站在门口有些恍惚，尽管很多年没回来，但是站在这里就能想起很多事情。

谢垚和江壹凡被留在楼下，姚许晗叮嘱他们不要跑出去。

“你们在楼下等我，我很快就处理好，然后带你们回家。”

谢垚拉住姚许晗：“我们不能直接回家吗？”

姚许晗蹲下，看着谢垚认真开口：“逃避没有用，事情在那里就要去做，不管结果怎么样。”

既是对谢垚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周婧和姚利纪在书房等姚许晗。

书房的隔音向来很好，小时候姚许晗在里面哭得撕心裂肺，楼下的姚慕晗一无所知。

角色对换也是如此。

“如你们所愿回来了，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吗？”

姚利纪冷下脸：“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楼下那个孩子？”

姚许晗坐在椅子上转圈，谢垚和江壹凡不在面前，姚慕晗正在赶过来，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楼下有两个孩子，你问哪个？”

姚利纪不喜欢姚许晗这幅模样：“你心里清楚。”

“您一向心思莫测，我哪里能清楚。”

周婧出言制止：“言言，你知道这样是没用的，我们问的是你收养的那个孩子。”

“既然你们知道是收养的孩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够了！”姚利纪不想再听姚许晗故意颠三倒四地呛人，“平时小打小闹都没什么，收养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是胡闹的吗？他的名字在你们家户口本上，他是有继承权的。”

“那又怎样？”姚许晗不以为意，“你都说了是我们家户口本，我们家户口本上的人都没意见啊，不信你现在把小九喊上来问问，然后打电话问谢乔恪。”

“言言，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这是你的主意。”周婧满是笃定，“小谢纵容你，但是你也不能这样胡来。收养孩子的事情至少应该告诉我和你爸爸一声，难得我们退休后连一点知情权都没有了吗？”

姚许晗发觉自己的火气从胸口往外扩散，逐渐攀升到脑中。

知道他们来者不善，也猜到他们发作的原因，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姚慕晗快步跑进来，看见正在看电视的谢垚和江壹凡：“乖乖看电视啊，我先上去。”

她直接推开书房的门，进去后随手反推回去，不管里面的情况，站在姚许晗身边：“为什么非要在我姐录节目的时候强行把她带回来？她惹你们不高兴了，所以就要彰显一下自己的威严吗？”

周婧略带讽刺地开口：“老姚，瞧瞧咱们的女儿，姐妹情深，什么都不清楚就赶过来护着自己姐姐。到底是我们做父母的不称职，哪怕是为了她们着想也落不到一点好。”

姚许晗笑得灿烂：“你们确实是不称职。”

“我们的确不称职，你就称职吗？”周婧走到姚许晗面前，“你忘了你生小九是为了什么？言言，我生你和你妹妹至少是期盼我自己的孩子，我和你爸爸为了你们费了不少心思，这点哪怕你们不领情也不能否认。可你呢？你生小九是为了10%的资产，生下来之后你也没管他。现在收养一个孩子，上节目去表现你的母爱，去展现家庭美满，你不觉得讽刺吗？你为了你的事业，牺牲了小九一次，还要牺牲他第二次，他知道享受你突如其来的母爱的代价是原本应有的一切都被人分走一半吗？”

姚许晗只觉得好笑：“我和姚慕晗是实现你们规划的工具而已。”

她指着书架上挂着的戒尺：“这个房间是我在家里最熟悉的地方。”

姚许晗是他们的大女儿，他们在怀孕之前就计划过如何培养孩子。

姚利纪觉得这个孩子未来是要继承公司的，每一步都该稳扎稳打，不能出错。

姚许晗超出了计划之外的一点就会被带到书房，戒尺毫不留情地落在掌心，而后是单独的反省。

她无数次想过，是不是就是因为被关的地方是书房，她看了太多书才导致自己越来越偏离计划。

姚慕晗比她聪明得多，她受过几次罚之后很快学会了循规蹈矩，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但姚许晗依然出格，依然被罚。

“你们想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把公司交给她之后就去自在逍遥，就和你们现在一样。而且，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没有作秀，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让两个小孩配合我演戏。。”

周婧不以为意：“原来你们一直觉得家里亏待你们？我们给你们最好的条件，为你们把路铺平，你们只要走上去就行了。但是你非要进娱乐圈，最后还不是一无所获回家了吗？”

“我真的一无所获吗？”姚许晗越过周婧，走到姚利纪面前，双手撑住桌子，直直地看向他，“还是说，是有人否定了我的努力，逼着我做出他想看到的决定呢？”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做出决定的是你自己。”

“的确，我早该习惯，因为这样的事情明明不少。我记性好，很多事都印象深刻，只不过就是习惯不了。”

姚许晗和姚利纪说话夹枪带棒，裹挟着自己的怨气和不满。在某些方面，她根本不长记性。

“我早就知道你们对她收养壹凡不满意，但是已经迟了。全网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木已成舟。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并不关心，因为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你们总是这样，凭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根本不管别人会不会难堪。”

姚许晗站回姚慕晗身边：“没错，你们就算闹翻了天壹凡也会照样在家里。我和谢乔恪是他的监护人，没有我们的允许，谁也不能做什么。当然，我和他绝对不会如你们的意把壹凡送走，他会和小九一起长大，亲如兄弟。你们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就当这件事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