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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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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兵马顷刻之间退却,以两条路线折回端寿,消息一出,徐生那边果然如他们所料,安耐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叔父派人递了话,楚湛已经下手,他从此刻开始,便与陶卓结下血海深仇,因此他势必会助我。”徐生坐在胡床之上,对其下各将领说,“如今柏萧鹤与楚霁二人正针锋相对、分道扬镳,正是我们渡江攻城的好机会啊!”

王戚盘算两秒,狐疑说:“这事说来有些蹊跷,他们二人早前在昭川就有同路,兰干一行就确认同盟,怎的偏生近日闹出这种事来?”

“这我倒有所耳闻,昭川那边就有传言说这晋赭王荤素不忌,青天白日的马车上都能兽性大发,做出这些事倒也不足为奇。”一校尉接道,“而且据我所知,这事和都邑令也有点关系呢。”

“张陏?”王戚蹙眉打断道,“行了,这事暂且打住不要再提,别最后惹的自己一身腥。”

“这么说倒也确实如此。”徐生微微眯起眸,脑海里闪过当日这两人说话的神态,从悠哉喝茶,到无视旁人的闲谈,再到上窜下跳,将他府内上下搅和的一片混乱……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徐生十分突兀地“嘭”的一下,一掌拍在了案几上,给营帐的诸位吓了好大一跳。

“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狗东西。”

“我看这事就是真的,我们也没工夫继续在这耗下去,每多一天就要多浪费一天的粮草。”徐生面色阴沉地吩咐道,“今日楚湛便会派人前来接应,让所有人做好准备连夜出发,攻端寿,夺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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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如此,在下韩晟,奉殿下之命前来接应各位。”韩晟嘴角噙着笑,神色坦然地行礼,“对岸有我的人守着,眼下过沄江可保万无一失。”

“不知你官居何职,可有何凭证?”王戚打量着他,谨慎询问。

韩晟轻松付之一笑,从怀中亮出一道符牒,“此乃殿下府内符牒,将军大可亲自过目,至于在下的官职......不过是殿下的亲卫而已,算不上什么。”

王戚接过符牒仔细辨认后,这才说道:“若是此次大捷,我自会向徐司空替你讨一官来做。”

韩晟目光未闪,闻言故作欢喜道:“属下定尽心尽力,不负将军期待。”

若非刻意看去,那双眼中细碎的、欢愉的情绪是半分也察觉不到的,韩晟他,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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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殿下与柏都督闹了不小的矛盾。”四轮车缓缓划过后院的草地,陆衎将手中的竹简搁置膝上,抬眸看向来人。

“你也听说了?”

“如今满城风雨,自然无人不晓。”眼下才入秋不久,可陆衎身上便已披上了一件薄衣,墨发微微垂在肩头,淡雅平静的如同神袛。

“依你之见,可信度值几分?”秦祉问道。

陆衎轻轻叹了一口气:“难说,若是旁人未必会信,但殿下一来属于燕室血脉,二来又有前车之鉴......”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对方,慢悠悠地补充,“徐生信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不知殿下如何要徐军渡江?端寿当地士族大多不喜殿下,若是徐生攻来,必会献城投敌。”

秦祉微微一笑:“怕的便是如此,所以本王此次前来,目的就是为了向陆公子讨一份端寿本地士族的名册。”

陆衎早有预料,用二指从袖口中夹出一张折叠过的纸,递给秦祉说:“你和柏萧鹤的传言是假的。”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像是诉说一件并不起眼的小事。

秦祉勾唇,尚未开口,只听对方继续道:“虽然此话不应该由在下去说,但事关沧州去留、陆氏安危,还是请殿下注意,柏萧鹤那人狼子野心,殿下当心养鹰飏去。”

漆黑如墨的眼睛如一抹月色,平静地倒映着秦祉的脸,他一字一顿说:

“上位者可以动心,但不可动情。”

晚风簌簌穿过庭院,空气之间唯有几声虫鸣打破了凝滞,在漫天绚丽的景象中增添了一笔自己存在的痕迹。

“先生多虑了。”秦祉面无表情的接过名册扫了一眼:“三日之内端寿必迎来史无前例的乱战,陆公子眼下看样子行动颇为不便,实在不行就暂时离开此城避避风头吧。”

她的心微微沉了一分,并非对陆衎这番话本身有什么情绪,真正让她算不上平静的是,陆衎这样的只同她见过几面的人,却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其他人呢?

“咚咚咚——”

端寿城头战鼓被敲响,一时间城内风声鹤唳、百姓闻风丧胆。

斥候骑战马一路穿过树林,带战报冲回端寿城内:“殿下,徐军率兵已横渡沄江,朝端寿行进!”

“还要多久?”城楼之上,斥候看见他们的殿下一身轻甲赤色骑装,眉眼摄人夺魄,身姿气宇轩昂,手提一柄长剑,仿若天人之姿。

“按照徐军的速度,最迟明日。”

秦祉微微转动拇指上的玉韘,心里暗暗盘算着。

今夜子时,就是崔颉妙行动的时辰,等到消息传到徐生这里的时候,这人还能不能活着都还未必,而距离端寿一战前这几个小时,她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需要提前处理。

黑金牌匾大喇喇地挂在屋檐之下,但两侧房门却紧紧关闭,在这略显吵闹的街巷中显得有些过于冷清。

门骤然被推开时,里面的人吓了一跳,紫梅罗裙的姑娘迎了上来:“不好意思啊,春山居以后不再接客,你......哎?”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此人不顾阻拦直接闯入门内,颇为自如的寻了个位置坐下,缓缓为自己填了一杯水,“春盈,对吧?”

春盈内心一凛,眼眸转了转,问道:“请问阁下是?”

“楚霁。”秦祉淡声道。

春盈手一抖,只觉得嗓子有些发紧,她干巴巴地问:“不知晋赭王殿下、眼下来春山居有何意图?”

这人一举一动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无形之中的压力却只增不减,那双漂亮的眼眸之中包含冷意,这人只一抬眼,示意道:“坐。”

春盈愣了两秒,深吸一口气,坐在了案几对侧,一言不发地垂眸,当日那事过后,她听说了兑忧书斋的那场大火,坊间传闻此事与晋赭王脱不了干系,那场火带走了范、孙两家的公子,可最终仍然不了了之。

到底是端寿活了多少年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点“竟宝”的事,可士族诸侯之间沆瀣一气,百姓想要为反抗?不过蚍蜉撼树而已。

而晋赭王的突如其来,正如那场大火一般,热烈而耀眼,来势汹汹地裹挟着致命的威胁,一瞬间将这些人都卷入其中,火势烧了足足半月不止,打破了端寿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保护罩,让阴沟里的老鼠得以重见天日。

春盈自知自己是帮凶,作为曾经春山居的管事,一声声“春盈姐”是她踩着无数少女的血走到那个位置的,可她别无选择,这话说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或许那些受害者之中,最没有说这话资格的人便是她自己。

可是她......

当真是别无选择。

人生在世,乱世浮沉,求生而已。

因为她才是曾经那个最早出现在兑忧书斋竟宝名册上的人。

“不知殿下此次前来,可有什么事?”春盈小心翼翼地赔着笑,怕激怒这位小亲王,“当日您女官一事是我们的不对,所幸最后没有酿成大祸,春盈在这里给您赔不是,希望......”

秦祉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端寿士族你了解多少?”

春盈一愣,下意识回避道:“这、我也不是......”

“想好再回答。”秦祉声音十分平淡,但说出口的话却让对方心凉了半截,“本王既然能毁了兑忧书斋.......”

她视线轻蔑的扫了一眼屋内陈列,道:“灭一个春山居,也是不成问题的。”

“要试试吗?”

“殿、殿下?”春盈本就是跪坐,此刻更是连手都跟着撑到了地面,“春山居现下都是剩下无家可归的女孩儿在这讨口饭吃,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秦祉无声地盯着她垂下去的头顶,良久将一张纸放置木案,说:“今日申时四刻,本王要见到这份名单中的人出现在春山居。”

春盈拾起那张纸,越看越觉得呼吸不畅,额角开始冒出冷汗,她缓了半天这才开口:“殿下,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如今沧州并不太平,这些人未必会轻易应邀来这春山居。”

但她哪里还能猜不透此人的想法,那名单上写下的,分明就是端寿各士族家的小公子们。

秦祉闻言扯了扯嘴角,偏头短暂的笑了一下:“徐军来犯,沧州动荡,空出许多官职,此次殿下欲同各位共议事宜,先到先得表诚心,过时不候。”

说着,几块符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同被扔到了春盈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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