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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传记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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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痛的一声闷哼传来,抱着她的双臂骤然失去了力量,她从少年人的怀中摔落,化成一团揉皱的花朵,滚落在了长长的石阶上,连带木屐都掉了一只。

但是,当跪坐在白雪中抬起头时,她看见有鲜红的血珠滴落在了被雪覆盖的石阶上。

他的肩膀上潺潺地流出血来,她一骇,行动已经快过思考,她惊惶地抬起双手,本能地想要为他止住伤口的血,金色的光芒却瞬间从她的掌心中散发而出,笼罩了少年的伤口。

血色瞬间停止扩散,然后凝固,结痂,最后成了衣物上的一块疤。

她惶然的眼睛对上他轻飘飘低垂而下的瞳孔,好几秒后才惊尤未定道:“你快走吧……”

“明日朝大人!”

远处,鸟居内,有三三两两的祭司寻着她方才的叫喊匆忙地赶来,而底下的少年们也早已趁乱逃走。

那一天的最后,她独自跌坐在苍白的石阶上,委屈又可怜地啜泣道:“不要再捉弄我了……”

但那样的示弱反倒引来了耳边的笑声。

——「你看,你已经走出来了,不是吗?」

……

第二年的春天,那棵樱花树依旧没有开花。

她从过去的睡梦中醒来,看见的是枝桠之上皎洁的月亮。

她恍惚地眨了眨眼,躺在新绿铺就的草地上,凝望着头顶上那棵一如初见的樱树,以及那条盘踞其上的白蛇。

雪白的蛇鳞灵活地缠绕着黑褐的樱枝,在俯身坠来时化作了一身白衣紫袂的人形,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鸟雀。

“今年也没有开花呢……”

她这么说,但神情上并没有一开始那般失望。

相反,她对身旁的神明晃开一个柔软的笑,说: “我梦到自己第一次正式走出嵯峨野宫的事了……”

那个时候,因为无意中发现了自己拥有了那份恩赐般的治愈之力,她在第二年的春天,终于如愿以偿,得以光明正大地踏出嵯峨野宫了。

邻近城主的少主出城打猎时摔伤了眼睛,无数的大夫怎么都治不好,其中,有人提议说,蛇皮可以入药,兴许能治好那位少主的眼睛。

于是,城里城外开始大规模捕蛇,就连附近的山野都没有放过。

但是,如此兴师动众,那位少主的眼睛依旧没有恢复光明,相反,由于大肆捕杀蛇类,周围的鼠兔没人天敌,一时间泛滥成灾,新生的草地庄稼都被吃光了,引来了一定范围内的饥荒。

得知这件事后,她自愿请求去那里,说:“让我去吧,我已经拥有了力量,也许我可以治好他,我想,如若这真是天照大神赐予我的恩惠,那一定有它的意义,我愿意承担起这份力量的责任。”

那一次,曾经不准她踏出鸟居半步的神官破天荒地同意了。

从此,她正式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现在想起来,那位少主真是个爱哭鬼呢,担心自己再也看不见了,担心自己要在黑暗中过一辈子,所以失明后就一直哭,把本就受伤的眼睛哭得更糟糕了……”

晴朗的春夜,月光冷清。

袭凉的晚风穿过了她及地的白衣和红裙。

谈起过去的事时,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宛若隔世的笑:“不过,我当时觉得自己很能理解他……”

她仰面迎着月色,在胸前交叠着十指,像在虔诚祈求着什么一样,表情异常的端庄与肃穆。

她说:“我对他说,我也曾经失明过一段时间。”

“一开始彷徨,害怕,绝望……”

“甚至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了……”

“但是,那位少主却突然打断我,问我是不是在那样的绝境中遇上了神明……”

“他说,京都和外界都在传,说我当时是遭到了神隐,被神明邀请去了桃源乡中做客……”

“面对他的好奇与疑问,我在那一天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如今,在梦中,亦是如此。”

这么说时,她的神情异常的空白。

她说:“那一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告诉他,自己其实并不是遭到了神隐,那些传闻只是矾固我斋宫身份的谎言——而现在,在梦中,面对他相同的疑问,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同他说,我其实,已经忘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得救,后来又为什么恢复光明了……”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她在那一刻轻轻侧头,对上了上方投下来的视线。

她用一种充满歉意的声音说:“八岐大蛇,我已经忘了……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山间遇上你了……”

“没有关系……”他却是这么慈悲地说。

紫罗兰色的眼眸安静地盯着她恍惚的面容,纤细的瞳孔似乎因颤动而变得尖竖起来。

眼帘中,银白的发丝飘渺,被春夜柔软的风拂过。

苍苍郁郁的古木高耸,月光纷纷扬扬地洒下来,穿透了他的发梢,为其晕开了绛紫的色彩。

他正半躺在她身边,以手支颐,像矜贵的公子一般,懒洋洋地笑,一袭繁复的衣饰像草地上漫开的白花,将她拢在了伸手就能触碰的地方。

他轻轻笑道:“那些并不重要,你只需记得,此后,我一直都注视着你,就足够了。”

闻言,她也笑了。

像是初生的稚子无条件信任第一眼看到的事物一般,她轻轻翻过身,拥抱他,让自己的灵魂陷入属于他的影子里。

再次闭上眼之前,她望向虚空之上的月亮和光秃秃的樱枝。

心中有一种微弱的希冀与失望在交织。

她想,她还能想起来吗?

……下一次醒来,它会开花吗?

……

此后,第三年、第四年、第十年、第二十年、第五十年……到第一百年,年复一年的春天如期而至,那棵樱花树的枝干在悄然流逝的岁月中伸展得越来越高,越来越粗壮,甚至需要好几个人张开双手才能圈住,若是盛夏覆满墨绿的树冠,将茂盛得足以遮天蔽日。

但是,它依旧没有开过一次花。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从过去的梦中醒来了。

她在熟悉的黑夜中恍然地注视着头顶上的那棵樱树,躺在由它编织的影子中,喃喃道:“……它什么时候才开花呢?”

回答她的是八岐大蛇一如既往的笑声:“它是万年樱,传说中万年才开一次花的樱树,你若要见它开花,还得等上些时日。”

对此,她抬眼望去。

远方的风带来属于春天的花香。

有漆黑带金的蛇鳞绕过她的指尖,苍穹之上,巨大得与山岳相衬的白蛇在山脉的边缘盘旋,游荡,属于他的影子巍峨得遮天蔽日,像守着财宝似的,盘踞在整座岛屿之上,

再次醒来,一切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不管是白蛇所化的神明,还是樱花树,亦或是夜空之上,那轮清辉依旧的明月。

她看着巨蛇慢条斯理地游离而来,而后慢慢化作了一身白衣的青年。

看着她如梦初醒般茫然的脸,踱着步子而来的神明轻笑着朝她伸出手来:“这次又梦到了什么呢?”

她一顿,在他的牵引下慢吞吞地坐起身,片刻后才笑道:“梦到我独自去救被妖鬼囚禁的村民了。”

“那个时候,我明明救了他们,他们却将我推了出去,献给了妖鬼……”

她这样说着,至今也还能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被想要拯救的同类背叛,落到了憎恨她的妖鬼手里,接下来的待遇可想而知。

妖鬼们高亢地大笑着抓挠她的长发,折断她的手骨,摧残她疲惫而无力的身体,疼痛与折磨不可避免,但是,与之而来的,并非那些人类得救的欢笑,而是更为凄厉的惨叫。

异族的妖魔鬼怪没有相应的道德,它们并不受人类的承诺与规则约束,所以,当他们将疲倦不堪的她推给了对面时,再不受灵力庇护的人们遭受了出尔反尔的妖鬼更为强烈的折磨与报复。

她当时也以为自己会死。

但是,奇怪的是,就算头破血流,就算目眦尽裂,也并没有愤怒和怨恨,她既不憎恨背叛她的人,也没有咒骂即将杀死她的妖鬼。

她只是觉得悲哀。

她的力量能治愈世间的伤痛苦病,却并不能治愈自己,纵使后来的灵力再强大,她依旧只是人类的肉|体凡胎,她知道,世界上很少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能得到那份力量已是命运的馈赠,奢求太多就是贪心,她从来都没有想要得到更多。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一种奇异而渺小的渴求从心底的某个角落涌现。

她在渴求什么?

渴求生?

渴求解脱的死?

……不,好像都不是……

只记得,她在喊着谁的名字。

微弱的呢喃从淌血的嘴角中吐出,趴在血潮中的十指像是不甘心一样,用尽最后的力气扣进地里,抓得血肉模糊。

她说:“为什么还不来见我?!”

“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明明,我已经快死了!”

“明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找你了……”

“■……”

……那个已经记不起来的名字,到底是谁的呢?

就此,她悲哀于濒死之时依旧孤身一人的自己。

她悲哀于连杀死自己的敌人都不怨恨、却依旧渴求着某个人的自己。

那些痛苦而麻木的绝望中,脑海中闪过的,是十二岁那年春光倾泻的山野,是黑暗中模糊而遥远的拥抱。

但是,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为什么怎么也无法记起曾经的时光呢?

伴随着梦中那样无声的哭泣,一同忘却的,还有当时得救的记忆。

对此,她忍不住问八岐大蛇:“……当时,是你救了我吗?”

银发紫眸的蛇神旦笑不语,他居高临下凝视她的眼神晃荡着,无声中似乎给了答案,又好像没有。

她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浸在了那片属于他的罗兰花海里,像一片花瓣般飘着,飘着,就什么都遗忘了。

于是,她也不再追问,而是在月光中再次垂下细密的眼睫。

这次反倒是对方问她:“……你又要沉睡了吗?”

她一愣,微微抬起眼皮,笑道:“怎么了吗?”

说起这一点,他微微挑了挑眉,罕见地有些不悦的样子。

虽然他依旧在笑,但是,她就是感觉他不太满的样子。

他说:“你说你不想从这座岛上出去,我允许了,但从那一天起,你就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沉睡,你就这样让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你,这似乎不太公平。”

“可是,如你所说,时间太漫长了。”

回答他的是她轻轻歪头的笑。

巨大的樱花树下,她站起来,仰头望向比她高大得多的神明,轻轻牵过他的手,让其抚上自己的脸颊,以感受他久违的温度与真实。

她偏头,漆黑稠丽的发丝淌过青年的指缝,样子说不出的乖巧与温顺。

但是,迎着月光,她漆黑的眼睛闪烁,像个无措又无奈的小孩子一样,说:“你不让我去黄泉之国,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么长的时间。”

“等一棵樱树开花,实在太漫长了。”

八岐大蛇却只是淡淡道:“你今后有的是时间。”

这次她摇了摇头。

她说:“距离我死去,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足足有一百年了。”他这样说,但是微笑的神情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反倒是愈发低沉下去的声音在无形中带上了几分蛊惑的笑意:“永生确实是一件漫长又无聊的事,所以才需要偶尔找点乐子,你就不想去做点别的什么事吗?”

她没有动摇,只有轻轻笑道:“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你也可以不用守着我,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便好。”

“你真是这样想的?”

他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发出几声讥诮似的笑。

在那样的目光中,她感觉自己变得透明,赤|裸,无所遁形。

习惯性用包容的姿态掩藏的东西被他无悲无喜的眼神撕开、戳穿,她安静了一会,才又说出了那句话:“不要再捉弄我了……”

他却像欣赏她哑口无言的窘态似的,乐哼哼地将她拥进了怀中。

他亲吻着她的黑发,眼里明暗交杂:“不要再睡去了,我就在这里,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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