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温暖、狭窄，就像回到了培育仓一样。
你可以在任何时候享受这个，唯独不是现在。
你还记得自己被奥创扔到半空自由落体，以一个颇具羞辱意味的公主抱结束折磨；你不受控制的身体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最后还求着奥创帮你捡盾牌。
周围一片漆黑，你被竖直放置在特别狭窄的空间中，随意动动手指就能触碰到空间边缘；脖子以下被束缚带固定，扎实的束带一条条紧密地贴着皮肤。这么保险的捆绑手法，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出生了一次。
醒来大概过了半分钟，仓盖被打开，面前却不是某位高贵的机械生命。
你震惊地看着他，而他估计也没想到是你，小小惊呼一声：“队长？”
你趁机飞速打量四周，背景是黑暗的简陋车间，几根巨大的机械臂正在生产线上勤劳地组装着什么。看来你又回到了位于索科维亚的废弃堡垒，就是不知道其他九头蛇都被弄去哪了。
“皮特罗？”你的嘴没有被堵起来绝对是奥创的失误，“你怎么在这？”他可不像被奥创抓来囚禁的，脸上窘迫的表情更像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被抓包了。
“我们和一个会说话的机器人合作了，他答应帮我们。”皮特罗趴在仓沿上，眼睛愉悦地弯成两个月牙，伸手想解开帮你束带。
你还想再问点什么，眼睛瞟到他身后浮着一颗机械脑袋，红光闪烁的频率更像是警示你而非攻击皮特罗。
你明智地选择闭上嘴。
“他在接受治疗，如果我是你，就会让他自己安静地待着。”
皮特罗的手缩回去，你的脸正式转向奥创。
“不错，让我们看看韧带断裂还有什么修复方法。”你板着脸说俏皮话的时候可不多见，眼下你没别的可做了，谁让奥创正紧紧盯着你？你不揭发奥创的意图无关皮特罗的人品性格或猜测他有反社会倾向，纯粹是觉得这不关他的事罢了，犯不着在道德制高点逼迫他必须站队。
没错，这是九头蛇的事，就该由九头蛇解决。
“别这么悲观，队长。”他的声音有一种恶心的温情，像鼻涕虫一样柔软、黏滑；你不喜欢他叫你队长。
你看着他把银发男孩请出去，并保证会治愈你，但你身上的拘束带正在逐步收紧，勒进皮肉。
“你没和他们说实话，你骗了他们。”你很清楚双胞胎，他们看似为了复仇没有底线，但绝不会同意奥创的做法。因为奥创想对人类做的事和当年索科维亚遭遇的事没有区别，都是不分善恶正邪的屠杀而已。
奥创没有回答你的行为就已经是默认，“我说别悲观是认真的。”奥创将头从空中抓住，安在刚刚走过来的身体上，倨傲地抬起下巴，做出一个胜券在握的表情。“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从此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易碎的躯壳了。”
“啥？”躯壳这个词令你有些不安，心中有个危险的猜想。
机械臂流畅地运动，托着一副崭新的机械，极富个性的红黑无序拼接调色闪得你眼睛痛，更别提关节处毫无遮掩的球形连接端和光滑无毛的金属脑袋。
“别，奥创，不管你要说什么，我劝你不要。”
“我思考了很久如何让你站在我的角度思考这个世界。你我是那样相似，我不想你放弃这个进化的机会；所以我做了这个，配色完全参考你的九头蛇制服，不用谢。”奥创围着那个巨丑无比的机械转了一圈，用手指轻轻挑起它的手臂。“我恰好知道有种技术可能将你的意识传输到这副完美的躯壳里。再次，不用谢。”
天呐，奥创不会以为它很好看吧？还是专门拿来羞辱你的？光是看着这张黑黢黢的脸都倒足了胃口，你还是更愿意有一张罗杰斯的脸。
“你他妈想都别想！这丑了吧唧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拿给我看！奥创，你他妈长得就够抽象了！”
如果不是担心会被双胞胎听到，你会足足骂四十分钟不重样的，教教奥创什么叫街头文化。
你奋力挣扎，在治疗仓里扭动，像一条暴躁大青虫。束缚带越来越紧，直到你难以动弹，你瞪着奥创，粗重的喘息代替谩骂，脸被勒得通红，可你还想干点什么，最好能让盛气凌人的铁皮人永远记住这一天。
肋骨被束紧，压迫内脏传来阵痛，你喉咙一紧，开始愤怒地呕吐。
你他妈像一个坏掉的水龙头狂吐、四处喷射，你听见奥创在尖叫，但你他妈不在乎他妈的铁皮脑袋在狗叫什么，你唯一的使命就是发泄自己的不满。
飞舞的机械臂将你从仓内抓起丢进冷却液的池子里，被束缚的四肢导致你无法划水，最终和你的呕吐物一起沉底。
好吧，你完全冷静下来了。
你看着奥创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对他就这么离开表示不解，你还以为他得揍你一顿解气呢。
你蠕动身体、找到节奏，像海豹一样用肚皮蹭上岸。等你把自己救上岸还没喘两口气，一边一直看热闹的机械臂就再次拎起你打算放回医疗仓。
这里到处都是奥创的眼睛，这意味着你随时能和他聊。
你砸砸嘴，品尝了一圈冷却液的味道，重新思考对策，但最终发现还是攻心逃脱的可能性大。至少要争取到自由活动的机会，你可不想一直被绑着。
再次感谢奥创没有封住你的嘴。
“你知道你不会赢的，对吧。”
“什么意思？”
合上仓盖的机械一顿，声音从你耳边响起；你一转头，发现仓内有个音响，应该是用来播放舒缓压力的音乐，现在被奥创入侵系统后变成了他的传声筒。
“你说你会发射核弹，记得吗？我可听得清清楚楚，看来他们阻止了你。不意外。”
“……”仓盖合上，但你知道只要他想，随时能说话。
“你已经输了一次，或者在我昏迷期间……不止一次？”
“幸灾乐祸的猜测。”他听上去挺平静的，这可不行。“不过真是出人意料，你的猜测到目前为止大部分都被证实……”
“大部分？”
“关于我会输的那段。”
“你惨了，总有人说我是乌鸦嘴。”
“我管这个叫风险评估。不如说说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输？”
奥创这家伙显然是想套你话，狡猾的人工智能！
不过你没什么好隐瞒的；复仇者赢了，世界和平；奥创赢了，世界核平。
“听好了，很简单：因为你没对他们说实话。”你点点头表示就这么简单，“一旦你的谎话露馅———你我都清楚发射核弹对一个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就会像被伤透心的克隆体一样质问，不过鉴于他们跟你的感情没那么深厚，大概会一声不吭直接倒戈吧？”
“我不需要他们也能成功。”
“哦！”你紧紧咬住他的尾音，“那你为什么主动找到他们？”
“我是无聊才会———等等，他在我没监控到的时候跟你透露了多少？”
“不，我猜的。他对我总共只说了二十三个字，外加三个标点符号。”拜托，动脑子反过来想想！你可不认为双胞胎有找到奥创的能力，除非他主动现身。
奥创说白了就是一堆数据，他可以在任何地方，也可以不在任何地方。
“承认吧！奥创，你需要他们……虽然你迟早会失去他们。”
“我不承认。”
凉风灌入，由寒转痛。
你不可置信———好吧，多少有料到，奥创这家伙会气急败坏捅你一刀。
两指粗的钢筋隔着治疗仓穿透你的腹部，上下搅动，然后整个抽出，没有东西堵住的伤口像喷泉一样咕嘟咕嘟冒泡。
你慢慢把脸靠在仓壁上，浑浑噩噩地看着眼前的仓门打开了，眼前是那具丑到不能多看一眼的“九头蛇”款式机械身体，仿佛在劝告你丑就丑点吧，总比没命好。
你闭上眼，又睁开，再闭上眼。
你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