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检查身上的装备,找出能用的东西将五官处的污水清理干净。
“我还是感觉眼睛火辣辣的。”你嘟囔着凑到零壹面前给他看,其实不止眼睛,你的鼻子也因为那些污水发涩发痒,急需清水漱一漱。
他不敢伸手碰,只是围着你的眼睛看了半天,你配合他的动作将眼珠转向各个方向。
“没有脏东西,但很红,好像发炎了。”他似乎又想嘬你眼珠子,被你推开了,他撇撇嘴,“不想谈谈你把我丢下的理由?”
“别用'丢'这个字。”你打起精神,认真反驳,“队长帮你探路,快说谢谢!”
“Shit!”他推了你一把。
在狭窄的通道内,你有些担心零壹的幽闭恐惧症,但他本人似乎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兴致勃勃地和你闲聊。
“我有预感。”零壹紧紧跟在你身后,攀爬管道,“我们的霉运要走到头了。”
“可能吧,但就算在家门口也不能掉以轻心。”其实你也有这种预感,一种一切都要结束了的感觉。
一想到待会能洗白白躺在软乎乎的床上一觉睡到六点,你的尾椎骨都爽到发抖了。
你这几天睡他妈硬地板睡得后背疼,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己僵直地像根筷子。
你将手从一个凹槽上抬起,寻找下一个着力点,要先把附近的污渍用袖口擦干净,才能放心把身体的重量交给它。
内壁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出现磕碰,如果没有,你就现砸一个。
老天,你发誓这绝对比珠穆朗玛峰还难爬。
怎么说呢,就像在垂直平面跳芭蕾,你得踮起脚尖,因为能踩的地方太小了,可能比小拇指还窄。
该死的,你就像一只挂在纱窗上的笨猫!
你尽量不这么想,谁让你真的笑点很低,胚胎实验的时候肯定调了什么数值……
“队长,你像一只挂在纱窗上的笨猫。”
“操啊哈哈哈哈———!”
你爆笑。
笑声在管道里响起,马上四面八方都传来回声,只不过那声音经过无数次反射显得有些诡异。
“你怎么了?你疯啦!”
零壹大惊失色,却不敢碰你;这种情况下,任何接触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你俩一起掉下去。
你又笑了一会,直到嗓子尝到空气中的酸苦。
“原谅我,这让我想到你也挂在同一面纱窗上。”你低下头,从两条腿之间看向气呼呼的零壹,“还是竖直排列的。”
“爬你的吧!”他看起来完全想抡你一拳。
越接近上层,管道的分岔就变得多起来,你不知道哪条通道通向哪里,但你很大程度上没有选择的余地,有些分岔你根本钻不进去。
攀爬的坡度平缓下来,但内壁也变得光滑了。
你调亮头上的探照灯,看到污渍从黏糊的液体和块状物变为黑白混杂的粉末灰尘,你伸手划了一道,略有硬度的粉末在指尖滚动。
唔……
你可不是什么东西都放到嘴里的嗷。
这条通道附着不少焚化过后的杂质,那么上面的出口绝对是焚化炉。
你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看着出口的凸起越来越近,反而慢下来了。
销毁区无人看守,没人工作的时候就是关闭的。
你满身是灰,蹭到出口,一肘子顶开,新鲜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你放软身体趴下,一把扯下缠在脸上的防护扔到外部洁白的地砖上,半个身子挂在外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活着的感觉真他妈好极了!
零壹从你身后挤出来,像你一样摘下面罩,趴在你背上喘气。
一旦有了对比,嗅觉再次灵敏起来,你闻见零壹身上臭臭的味道,像在粪坑里滚了两圈。
两百磅的屎压在你身上,热腾腾的还在呼气。
你感到一阵绝望。
伸手扒拉零壹,把他甩到地上,然后自己也爬出来,踩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一串黑糊糊的脚印。
你一边往出走一边把脏掉的衣服和装备脱下来扔到地上,走出销毁区,外面静悄悄。
你想看看时间,结果走廊的灯也打不开。
你不信邪,反复按开关。
好吧……打不开?
可能为了节能?
虽然基地里的设施靠太阳能供电,但为了给更耗能的实验研究让步,类似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于是你调头回去把探照灯捡起来。
零壹没你那么放松,仍然以警戒状态巡视,他从未把这里当成自己的领地。
他解下枪端在身前,在无人的走廊中狗狗祟祟。
你打开探照灯,照亮房间里的时钟:5:27。
你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时间大部分九头蛇还在梦乡中,倒是不必担心会遇到很多人。
你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回到之前作息规律的生活,比如先回自己房间洗个澡什么的?
疲惫的克隆体急需在超大浴缸里泡泡浴!
这里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记忆里漫长的走廊很快就能到达尽头,抬头就能看到低低的天花板压在自己头上,甚至连空气都因为无法流通而带来莫名的烦躁。
目标达成的满足感过后,你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对于回到熟悉地方的喜悦,或许在外面的工作经历已经永久改变了你。
但这里仍然是能让你感到安心的地方。
飞鸟总会收起羽翼,落回坚实的大地;……不是因为脚爪怀念土地的温暖,而是翅膀太累了。陆地是从破壳时就陪伴它的地方,但不再是飞鸟的领域了。
研究员们给你制定的规则,似乎出了基地便不用再遵守,可最后你还是自愿回来了。
臭味始终环绕在鼻剑,只是你刚刚发现,似乎并不是从你身上传来。
你停下脚步,走廊的转角处露出一只手。
它顺着墙角倒在地上,被黑色手套包裹,自然地伸展着五指。
你弯下腰,缓缓抓住它,拉了一下。
掌中冰冷软绵的肢体失去弹性,任由你拉扯。
你沉默下来。慢腾腾地走出转角。
你看见了。
死去的九头蛇散落在惨白的通道里,有的被砍开身体、有的被射杀、有的看不出外伤看起来只是用超高难度动作睡着了。
已经没有血腥味了,干涸的血迹呈褐黑色粘在各种表面,像斑马的条纹。
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只能跨过满地狼藉,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死在门前的九头蛇,把手环充上电,爬上床钻进被窝,想了想,把头蒙住。
哈哈,你一定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