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呼吸,肾上腺素,还有血管里血液的奔涌,如此真实鲜活。
林北柔意识到,她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这个念头让她内心掀起了非理性的飓风,仿佛有另一个更高的自我控制住了情绪,没有崩溃,而是冷静地面向所有人。
那些站在最后面,伪装成人的魔族,脸上露出了满意诡谲的笑容,仿佛在看着她死期将至。
他们身上升腾起魔气,那些凡人却视而不见。
林北柔伸手制止了决心死战而保护她的副将,一挥马鞭,落地的清亮鞭响吓退了一个想要朝她扔石头的男人。
“你们看清楚了,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魔……”
林北柔突然抬起手,露出斗篷下的弓,拈弓搭箭,迅疾不过一息,箭歘然射中一个魔的额头,他的皮肉塌陷了,里面冒出滚滚黑气,一个丑陋高大的魔族现出原形。
最后一战就这样爆发了,乱众早已分不清真正的魔和人,只觉得林北柔就是魔女,士兵们杀死了很多乱众。
有魔族在,双方力量不均衡,士兵们越来越少,林北柔解下身上最后一件武器,趁副将不注意,卷住他的腰身,将他甩到了悬崖下。
“坚持住,不准掉下去。”她冷静地命令。
副将身躯一痛,发现自己居然被那件武器卡在了断崖下两三米的地方,躲过了魔族的视线。
这个角度,也刚好够他目睹最后一幕。
林北柔肩胛中了魔族的毒箭,站也站不稳,只能朝后撤,避免落入魔族手里,她的斗篷沾了很多泥巴,上面的浅绿叶绣莹润刺目,她朝后踏空,也就半秒左右,来不及反应,就坠下悬崖。
浓浓的白雾,吞没了林北柔渺小的身体。
副将瞳孔骤缩,眼睛睁大到极限,第一反应是跟着跳下去。
林北柔最后的命令是不让他跳。
她要他回去报信。
副将死死撑住身体,手指抠进了崖壁,指甲都出血了,眼睛也通红。
他听见了那些存活下来的乱众,浑然好像忘了他们之间喊的要杀死魔族的口号,喜悦殷勤地欢迎那些魔族,希望魔族带他们离开这里,去没有瘟疫只有享受的魔域生活。
他们的说话声,一句一句,清晰传进了副将的耳中。
有人抱怨:“那女人要是早点死,我们早逃掉了。”
……
天刚蒙蒙亮,司空晏照副将指出的位置,在悬崖底浅滩上找到了人。
那是一处河湾,林北柔被河水冲到了岸边。
司空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他沉默地佝偻着,抱起了林北柔早已无知觉的冰凉身体,清早露水深重,太阳出来了,朦朦胧胧的,河谷地出现了丁达尔效应,悬崖底两边涂了蜜金,通体仙雾缭绕,从下到上望不到尽头,和最上方的云海融为一体,磅礴壮丽。
林北柔身体凉得不像话,比冰好不了多少,衣服还滴着水,在晨光里泛着细微的光。
她仿佛睡着了的苍白面容,也因为这仙境一般的景色,染上了红晕,脸颊和嘴唇,都多了血色,这让她看上去还在呼吸。
如果她睁开眼睛,抬头望去,就会看见峭壁高得看不见顶,天空有白白胖胖还带点桃子粉的云,整片山谷仿佛浸在流动的浅金雾霭里。
如果她睁开眼睛,朝司空晏茫然绽开微笑,那这就是一次劫后余生而生机勃勃的重逢,今天过了还有明天,这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他们还有无数个明天可以浪费。
可是阳光依旧温柔地镀在她睫毛上,仿佛有谁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发生的眨眼。
不知过了多久,司空晏慢慢动了,抱紧了她,胸膛紧紧贴着她,好像那样就可以唤起她的心跳。
林北柔完成了她的承诺,她保护了那些无辜的子民。
可她毁约了,“别离开我太久,法宝拿好,等我过来找你。”走之前司空晏明明是对她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