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护一党之谭国公、莒国公、崇业公等国之蛀虫,尽诛之。其余臣属,凡忠心于朕者、有才能者,不论出身,皆择日加官封赏。另大赦天下,减免赋税,望百姓修生养息,重拾因战争荒废的农田,并改元建德。
“——此年,即朕之建德元年。”
说完这些,他侧头看了婉颜一眼,朝她点了点头,更加握紧了她的手。
须臾的静默后,爆发了如浪潮般的呼声,仿佛可以冲出宫墙,响彻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日光冲破阴云,晃得她眼睛又酸又疼,也晃得宇文邕的眼角闪烁着看不清的光亮。
他们都知道,乱世,离结束又更近了一步。
只是,这背后的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
“咳咳,咳咳……”
宫人们忙碌地收拾含仁殿残局,叱奴太后静静躺在榻上一言不发,却时不时咳出些淤血。
“母后……”婉颜为她端上一碗药汤,“您再喝点太医开的这个方子,兴许能缓解一些……”
宇文邕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叹息道:“朕本想先留他活口盘问一番,却未料方才情势那样危急……但朕已派卫队去搜他的府、找知情者了,也派了不少人去四处寻医问药,母后先请宽心,千万别着急。”
“你们为母后做的已经够多了,就算真找不到解药,也不必太自责,这是母后自己的选择。”
叱奴太后温和道,努力扬起微笑,眉宇间却挥之不去淡淡的忧思。
“哎呀……”
清扫地面的宫女忽然发出一声低呼,蹲下身去。
“怎么了?”
“回太后,地上、地上有个小瓶子,好像是刚刚拖走大冢……宇文护的时候落下的。”
宫女颤抖着手拿起染上血污的细颈瓷瓶,呈到宇文邕面前。
他接过打开,只见一粒深褐色药丸静躺其中。
“莫非是毒药?这宇文护竟然进宫还随身带着毒药,到底想害多少人……”婉颜正狐疑着,忽然想起什么,旋即语调上扬,“——等等,但是我们似乎可以顺着毒药的成分去找解药了!”
宇文邕显然也领悟到这一点,迅速吩咐睦颂:“快传太医!让太医看看这药丸究竟由何物组成!”
几位太医紧赶慢赶着跑进含仁殿,还没等喘口气便立即打开医箱,借助银针等工具开始观察这粒药丸。
然而忙活片刻后,他们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难看,将婉颜和宇文邕的心都揪了起来。
“这……”
“怎么会这样……真是奇怪。”
“到底发生了什么!”婉颜忍不住打断他们的低声絮语,“无论是何结果,都务必如实呈报!”
“回夫人,臣等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只是……”
为首的那位老太医双手作揖,犹疑道:
“只是这药并非毒药,分明就是解药啊!”
“——解药?!”
她下意识与宇文邕对视一眼,实在难以置信。
“……不管怎么说,既然无毒,母后不若先服下,看看究竟是否可以解毒。”
叱奴太后愣愣接过药丸,和水服下,沉默地望向殿外天空。
忽然,她笑了起来,那笑声并非愉悦或嘲讽,而更多蕴藏着悲凉。
“烈酒穿肠,到底醉的是谁呢……”
她低声呢喃,轻到几不可闻,仿佛话语已随风飘至天际,将融入即将到来的月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