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的毛绒地毯小船一样托起大卫的身体,他是个瘦的过了头的男人,安静的躺在那,像是被汽车高速运转的车轮滚动而压扁的一片蜂蜜面包,只需要一片随着风被卷下的枯叶就能够接住那些骨节间互相配合的重量。
他会在肾上腺素狂飙着带来解脱后,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吗?
面无表情的脸庞在我眼中伴随着沉默一起透露出一种恍若隔世安宁,就像是监狱一样困住我还有他的建筑一样,在被点燃的水晶灯下一圈又一圈的,与我的瞳孔一起来泛起余波。
我实在不想这样觉着,但是此时此刻的大卫看起来,就像是早已经把灵魂抽出自己躯体了似的。
凸显骨头的身躯藏在皱皱巴巴堆积着的衬衫下面,无声的诱惑我向前走去几步,然后,又突然发现,那股始终缭绕在鼻尖的浓烈酒精味道似乎就从他的身体内部传来。
深紫色的葡萄酒渍穿透布料,扎根驻营一样如同吞噬细胞的疾病般,自发性阻挡全部我想要靠近的心思,在几步之外令脚步停下。
该死的酒鬼,该死的瘾君子。
我重新回到了窗户的另一边,注意到贴在那上面的彩色琉璃纸正随着黑暗带来一种诡异的压迫感,不是出自于廉价,更像是不去注意也仍然存在于那里的证明,扯起可怕的笑脸来说着:“你不是自认每一个出现在人生的人都会教会你道理吗?洛?你觉着像我这样的贴纸是源自于谁呢?”
没有谁。
我故意将还没开封的油彩颜料摔的哗哗作响,一场塑料雨一样看着它们击打起画板边缘,无比希望大卫在此时此刻就睁开他的双眼,很了解我心思那样来靠近我,用他的双臂给我一点能从冰冷中回过神的力量,努力说服我道:“人都是会变化的,洛蔓。是呀,你会在几年前喜欢奢华的意大利装饰浮雕,但是随着时间,你会发现那些落在实际的触碰才是真实的。”
如果他清醒着的话,我想他会这样告诉我的。
不过这些似乎是太离谱的设想了。
手中拿着的笔刷迟迟无法落下去,像是最后一点灵感也抛弃了我,却带来了无限的踌躇,安静地停留在没有丝毫温度的石砖墙内部,恍惚间,洁白的画纸正嘲笑我,带着一种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又不知道该如何叫停的想法,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被它们满满当当的给占据撑大。
眼睛因为怔神而无法闭合所以带来了酸涩的干涸,我的身体好像有某一个瞬间不再属于我,而是成为了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也不知道哪里出现的安琪。
安琪。
当我说安琪的时候,却并不知道它究竟代表着大卫的妻子,还是我的母亲,但当我闭上双眼,在记忆之海进行搜索时,我看到了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就鬼魂一样,飘飘荡荡的来到湖泊旁边。
她不需要做些什么,因为上帝啊,她确实有着稍稍靠近就能够将液体全部抽干的巨大能力。
不过怎么会是她呢?
所有梦境一样的自我掩饰随着这样真实的质问全部被敲破,如果我有机会来选择在这晚占据我内心的对象,我倒希望那个出现在脑海与眼睛后面的存在是有着一头金发的女人。
但是,真正在这瞬间像是噩梦一样缠住我的对象,其实并不是她。
我不安的开始在墙壁边缘来回踱步,不知道这是从哪一秒钟开始的,感受着所有情绪爆发着冲破我的心,激动敲响第二根肋骨的位置,它希望我张开双唇,说出那个确切能够满足自己一切需要的名字,但我却从来都没觉着“吉米”是这样难以被我发出的音节。
我猜我想他。
就在这个乱七八糟,我几乎不想记住的夜晚里,当我想起“安琪”的派对正等着我的时候,其实我不想说,但是却仍然无法进行否认。
因为,在某一个我没有意识到的故事情节里面,被称作“妈妈”,给予我陪伴和温暖,让我总是想祈求更多的对象其实并不是早已经让我失望了太多次的安琪,而是曾与我一起构造家庭,又和我一样因为对未知的惧怕而跑走的吉米·佩奇。
但是他不在这里,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出现在哪里。
也许是声音作为嘈杂背影,鼎沸冲破表演场地的钢架桥下面,迷失在充满着热情身躯靠近的爱慕之河里,不想挣扎,只随波追流着度过没有我的每一天。
因为齐柏林飞艇乐队总是停不下来似的周转着世界,所有向我流通而来的新闻报纸都会讲述他们的生活,虽然只是一页角落那的小小一角,但我却仍然拥有着能够了解到他们的机会。
可每每当我想起这些,并且自认为觉着自己是有资格对这一切进行探索的考古学家时,垂着黑卷发的男人就不声不响的会在我的世界里面出现。
我看的真真切切,用我的第六感,用没有长出眼睛,但却能感知到一切的心,我看到他好像是有着最迷乱心情的舞娘般跳起舞来。
纤长的手臂划过扎营于我身体最中心位置的银色钢管进行旋转,他身上穿着那件有点让我眼熟的孔雀蓝裙,竭尽诱惑的来展示魅力时,被他戴在手腕上的银色手环们就随着舞步一起“哗啦啦”的响起来。
就像是警铃。
虽然在我身后却并没有想要把我追捕进名为吉米·佩奇监狱的警员,但我想我已经就快要主动自首,希望能被他用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困在其中了。
我的身体靠在随时好像会一头栽倒出去的窗户旁,那儿被我敞开了一条缝,朦胧的月光打在脸上,它的影子如同吉米一样覆盖而来,再接着,我就看到了他从灵魂转为实际的身体出现。
始终要比我宽上一些的肩膀令穿在男人身上的裙子拉链无法结合,半敞着展现自己平坦到不像话的胸脯,越靠越近时,我不可避免的从吉米的呼吸里闻到了一种谎言的味道,却并不觉着这是很大的问题,因为,我就快要主动凑到那上面,获得一点甘甜琼浆了。
他会接受我吗?
永远带着一双无法看透内心世界眼瞳的黑发男人,像是在我身体里内逐渐迸发的小小生命一样吸食我的血液,寄生虫似的控制我的骨骼,将我的皮肤作为他全部保护伞的别称。
他似乎对这点得意极了,笑眯眯的看着我,好像要说着:“洛蔓,我知道你没办法放下我。”,但是那种从他脸上出现的笑意很快就被风一样吹散了,不是因为别的奇怪原因,只是因为在这种迫切想要向自己证明些什么的情形中,我别无选择,荒唐的摸向了仍然倒在地毯上处于昏迷的大卫身体,没有丝毫考虑便忘却一切那样,草率地亲吻了他。
嘴唇上面负压的力度令我不适,带着背叛,融合着自怜,皱着眉来承受的不是身体被压住的禁锢感,男人的惊醒,但却是没多少惊讶的眼睛里倒映出的女孩。
没有感情的吻令我和大卫显然都不太舒服,谁都没有沉浸其中那样抛弃了亲吻的技巧,两双眼睛直愣愣的睁着,又在终于快要失去呼吸之前主动画了休止。
我们周遭的世界随着距离暗了下来,沾染着些许口红印记的大卫在黑暗中像是嗜血狂魔,我看到他微微垂下双眼,接着,睫毛的弧度就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迎接着命运的审判,或是出自迷惘的指责,但他却只是用那双分不清拥有多少重量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怀揣着一种我没办法理解,清醒的大脑似乎也不太能产生共鸣的态度,笑着为我找出理由。
“出于礼貌,梅,你会不会也给我妻子一个吻呢?”
“我倒希望我可以……”我心思复杂的对着他回了一句,完全失去了顺着他话语进行玩笑的好心情,身体被抽干了一样,迎着他的注视,疲倦不堪的倒在了地毯上。
坠落的过程被另一个维度才会出现的慢速镜头拉的分外漫长,有着些许麻醉作用的吻离开我的嘴唇,于是,它们就又找回了自己的本能,张开嘴巴喋喋不休着,用充满期盼与幻想的态度来问:“弗雷德,你觉着你的安琪会怎么样举办我的派对呢?噢,这话说起来可真奇怪,安琪从来没这样过,但是安琪就要这样了……”
“噢,洛蔓…梅,看看我……”将手臂撑在背后的男人身影随着我想要回忆过去的想法半隐消失,他好像很担心我即将要说出口的那些话,又或者,他只是处于太长时间的意识不清状态,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一刻不留余地的靠近我。
身体停滞在半空,他侧着身躺在我身旁的位置,不知道突出的骨头会不会硌到自己还有我。
过劲的距离产生的燥热体现在大卫的脸颊两侧,汗液顺着他的面部线条流下来,从额角一直进行漫长旅程来到下巴,却没有脏兮兮的小狗感觉,只是一味的让我觉着,能够遮挡他身体的衣服都在这时变成一层白色的薄纱,喧宾夺主的盖住我的眼,挂在我的鼻尖上,等到我意识迷乱时,他的声音就从身边响起来。
“我们会为你做一个蛋糕,然后,你想喝点酒吗?我已经想好了我要送你的礼物还有需要邀请的客人。”
呼吸落在我脸颊上的男人说不出什么值得被记住的话,我的心思不在他身上,纵使那双刚刚还与我贴在一起的嘴唇在眼前扭动了几次,我也仍然放空着思绪,看向距离我们很是遥远的天花板。
“你要邀请谁呢?弗雷德?”我无聊的回应着他,又慢慢说出真心话,“只要有我和安琪就够了。”
“那怎么可以呢?梅,我可不想让你这样的危险人物和我的妻子在一起。”大卫干笑起来,我能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得出来,这话其实并非出自他的真心,但他却还是故意打趣我,打趣着自己。
他似乎在安慰我。
他似乎在自作聪明的觉着我的所有情绪都来自于“安琪”,用着从我这里学来的自我挖苦,皱起鼻子说自己是“需要防备我的某个倒霉男人”,不想我提起曾经在信件里对他抱怨的一切,但我却觉着,这只是他无法承受我心理压力的明确证明。
这些事有这样难以面对吗?
我的心情像是一瞬间被从乌云密布转为狂风暴雨,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却带着莫名的厌恶感与讥讽,几乎是下意识的来看向了大卫。
“噢,可怜的弗雷德,”我咯咯的笑起来,手指用来捂住自己的双唇,不太平整的尖端来自牙齿啃咬的痕迹,我想我一定很想某个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但是还好大卫此时此刻也没有太好。
他的双眼牢牢地注视起试着来让所有笑声都消失在喉咙里的我,甚至是希望我能够返回刚刚与他平和交流的模样,但是不管他祈祷了多少次,它们却还是清晰无误的传了出来。
“你真的很期待我和你妻子的见面,对吗?弗雷德,我希望这会满足你的什么奇怪癖好。”
我尽量装作无辜的瞪大眼睛,但是大卫早就知道我这样做背后的含义,他装模作样的挑起眉毛,接着顺着我的态度继续没有任何说服力的那样告诉我:“只是我太想念安琪了,梅。你知道这么久,我从来没回去看过她。”
“啊……那你都把时间浪费在了谁的身上呢?”我明知故问着,确认大卫不会像是吉米或者米克那样用我熟悉的方式来回应我的话,带着一种对未知的敬畏,还有一点点冒险精神来反问道:“那个人不会是我,洛蔓贝尔吧?”
“当然不是你,”大卫摇了摇头,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一块敏感点,说辞全部消失一样也躺了下来,拿肩来与我对着肩膀,若有所思的说:“我只是把时间来留给我自己了而已,仅此而已。”
“可是这听起来好像一个不太合格的丈夫,弗雷德。”我别扭的说着,完全不顾他脖颈上是否还存在一些我的口红印记,连带着想要与他彻底割席的想法们,把自己的身体也向旁边挪了挪。
“你要去哪儿?”他很敏锐的用自己的感官察觉到了我的打算,我是真的希望我们的距离能够再有些空白,且不能被填满的空隙,但抓住我手臂的禁锢仿佛彼得潘,只靠着些魔法粉末,或是几次睫毛眨动频率,就有点惊悚却实在能让我重新找回自己那样来环绕起我。
他怎么能真的握住我的手,水流一样的眼眶内蕴含某种决心般拉起我,不管我是不是会说出拒绝,毅然决然地来将我带回卧室的?
“你应该睡一会,洛蔓,”被大卫抓在手中的丝绸被子盖住身体,力量如同云朵般轻飘飘的一团,好像不刻意捕捉就会彻底消失在眼前似的。
大卫点开了放在床头柜上面的夜灯,知道该怎样安抚我般,重新退后几步来远离我的身体,又不放心的摸摸我的脸,再重新将我们的眼睛凑到一起。
“你发脾气了,梅。”他叙述感很强的张开双唇,抢夺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