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祐希梳理了一下逻辑，还是觉得很复杂：“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妹妹，我能感觉到自己所有的复制体，这是触手藤蔓基因融合的天赋所在，那你呢，你是什么感觉？”美咲问道。

“我，能感觉到孤独，以及针扎似的、无休止的痛苦。”纯音说道。

“姐姐，我多么羡慕你啊，你是个成功的实验体，可以用触手藤蔓作为感知的延伸，而我只能在无边的孤寂中，渴望着你作为唯一的亲人来救我。”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幸运，我原先也并不知道你在这里，能走到这里，只是巧合罢了。”美咲冷漠无情道。

“我们是来救你的，你能停止这一切吗？”新垣祐希上前一步，“美咲、02号、所有被改造的孩子……你能救他们是吗？”

纯音看了眼新垣祐希，她的金色眼睛转向美咲，两人之间突然迸发出肉眼可见的电流弧。

“有趣，”纯音歪着头，“姐姐，你与外物建立了量子纠缠，好特别的样子，这不在设计参数内。”

“没时间留你们姐妹叙旧，你要跟我们走吗？”新垣祐希问道。

“我还救不了你。”美咲说道。

纯音似笑非笑道：“哦，是这样吗？”

这时，通讯器突然响起，横光利一急促的声音：“军方特战队突袭！我们重伤！我们被出卖了——”

话音未落，整个设施响起刺耳警报。

纯音的表情首次出现波动：“是猎犬的人追来了吗？这倒也在计划之内。”

“到底是什么计划？”新垣祐希皱眉，“我只知道自己卷进了一件大事儿，但我到现在都没理清这是件什么事儿，有没有人把前因后果给我说明白一点？”

“现在不是时候。”美咲说道。

“没时间了。”纯音接话。

新垣祐希听这双胞胎姐妹说话配合默契，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的诞生源于人类的贪欲，对强大力量的贪欲，”美咲开口道，“这份贪欲猎犬有，方舟只会更大，我们是他们共同培养出的怪物。”

“纯音，很抱歉我不是来救你的，比起让你经历如我般的痛苦，我宁愿你永远是个失败的实验体。”美咲说道。

她说着就要拉新垣祐希走，不让她救纯音。

“可，这，我……”新垣祐希并不想走。

“如果你知道她的研究方向，你不会想救她的，”美咲的小脸意外地严肃，“相信我，她被困住，对所有人都好。”

美咲说话间，整个方舟又是一阵颤抖，新垣祐希差点站不稳。

这么大的地方，震动起来，该是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美咲拉着新垣祐希走了，新垣祐希一路跑着，大概梳理出了当下的情况。

触手藤蔓由北美自由誓一个异能与植物有关的人培育，十一年前带到了横滨的港口，异能特务科收集其部分根系，用于人体实验，培育出美咲这样的怪物。

或者说，彼时的美咲还没到怪物这一步，是之后，美咲的基因意外流落到了北美的方舟，方舟将其复制而后拍卖，这个过程中能惊动的人太多了。

复制体已然强大，作为原始“零号”的美咲自然更多人觊觎，没准这次的触手藤蔓登陆事件，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美咲来的！

因猎犬的看护不当，美咲被释放，半月的布局，最终导致了整个横滨陷落，美咲被其操控而引起混乱，新垣祐希想救她，辗转来到了方舟。

而美咲的妹妹纯音，美咲明显不愿多说，她一开始可能也是和美咲一起在猎犬接受实验的，或者直接是被方舟带走培养的，真相如何，尚是个谜。

而这一连串的事情，中间无数细节，指向另一个将其串起来的人。

——横光利一先生。

美咲的基因是如何流落到方舟的？

除了横光利一，谁还能同时连接猎犬实验和方舟的密辛？新垣祐希一时不做他想。

问题是，这件事情上，横光利一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新垣祐希的目标很明确，结束这场灾难，将恶心的触手藤蔓赶回他们老家，平息造成的混乱。

为此目标，所有能达成的都是她的朋友，所有达不成的都是她的敌人。

新垣祐希看了眼身侧的美咲，用力闭了闭眼睛。

她又想到和彦，新垣祐希相信弟弟会站在自己身边。

现在的关键在于，横光利一先生，到底是敌是友？

通讯再次恢复，新垣祐希接上：“横光先生，现在什么情况，你慢慢说。”

“是军部，他们猜到我们来方舟了，派了人过来。”横光利一说道。

“当前，我没有感知到方舟有混乱。”新垣祐希回答道。

“因为即使是猎犬，也不能在公海领域的方舟作乱，方舟牵扯到的势力庞杂，我猜测，他们接到猎犬的抓捕申请，顶多是放他们进来抓人，但会禁止他们造成破坏——军部也不敢得罪方舟背后的势力。”横光利一说道。

新垣祐希点头：“这地方不小，若是我们能在这里躲住了，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这样说也没错，现在最糟糕的情况，是我们的潜水艇被军部围住了，没有工具，我们无法离开，现在单凭我们几人，也无法抵抗有备而来的他们。”横光利一说道。

“那就先躲着吧，”新垣祐希说道，“咱们两组汇合，约定在——方舟的垃圾处理厂那边吧。”

“好。”横光利一说道。

在下一步行动之前，新垣祐希需要先确定横光利一的真正态度。

天气阴沉，新垣祐希到了地点的时候，室外下雨了。

雨点砸在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像无数小鼓齐鸣。

新垣祐希背靠着生锈的油桶，手中的手术刀稳稳指向三米外的横光利一。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火药的味道。

“横光先生，我需要一个解释。”她声音冷得像冰，“当时你舍生救了我，我耗尽力气拉你回来，但事后我想想，你可能根本就不需要我来救。”

“那个人工岛是你的杰作，你想做什么我根本无法预料，现在想想，我自始至终都在被你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可不妙。”新垣祐希说道。

横光利一叹了口气：“我们应该是盟友。”

“那就请你给盟友一个解释——和彦，过来。”新垣祐希向弟弟招手。

新垣和彦和美咲都站在新垣祐希身后，他们信任的是她，而不是横光利一。

横光利一要是想继续利用他们，他必须要说服新垣祐希。

横光利一坐在一个破木箱上，机械义眼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微弱的红光。

“你说猎犬、还是方舟，其实不重要，就像你猜的那样，我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横光利一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曾经方舟的首席机械工程师，确切地说这个位置就是为我而设立的，我是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

雨水从屋顶漏洞滴落，在两人之间的水泥地上积成小水洼。

新垣祐希的手指握着冰冷的手术刀：“你一直在利用我们？美咲的基因就是你通过猎犬给方舟的吧？”

“我不否认，我能猜到你猜到了什么，”横光利一说道，“我无力辩解，但希望你能静下来听我说两句。”

“你为什么要害了美咲？”新垣祐希问道。

“我没想害任何人。”横光抬起头，义眼直视着她，“相反，我是在赎罪。”

“我在战争中成为一个军人，失去了眼睛，却又幸运地利用自己的异能为自己重塑了一只义眼，当时帮助我的是……立原。”

“谁？”新垣祐希问道。

“他死在了一场战争之中，据说是因为心理压力承受不住而选择自杀，还影响到了之后一个医生小姑娘，以及港口Mafia的森首领。”横光利一寥寥几句带过。

“是……立原道造的哥哥？”新垣祐希说道。

横光利一点头：“他和我说起过他的弟弟，之后我见到猎犬中人，认出来了，他们兄弟俩除了异能一样，其他一点也不像，尤其是不认识我。”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横光利一找回话头。

“你的义眼是立原道造的哥哥帮你制造并换上的。”新垣祐希说道。

“是的，那之后，我们就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战争对人的精神摧残很强，我能理解他的自杀，我也差一点支撑不住。”

“战争结束后，我没有任何挂念地选择了离开，北美因远离主战场而得到了大量的实力保留，战后的北美是全世界最安全、富饶的地方，我渴望和平，辗我来到了方舟。”

新垣祐希点头：“我信你。”

“我在这里大放异彩，我的天赋得到了最大的发挥，说实话，哪怕之后发生了再多的事情，我对方舟都有一层滤镜，因为这个地方，救了战后情绪崩溃我，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在我最迷茫无助的时候，指引了我，让我找到了新的路。”横光利一说道。

新垣祐希放下了手中的手术刀，尽职尽责地当好树洞：“然后呢？”

“方舟帮助我改进了身上的机械构造，给了我活下去的、新的启迪，我在这里认识了老师，读了更多的书，”横光利一露出回忆美好的表情，“只是后来的事情，谁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