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这样说。
“你真偷偷去霍格莫德村啦?”加布里埃尔睁大了双眼,一面站起来,“我去拿吧,乔治和弗雷德带我走过那条通道,我知道怎么打开。”
“嘿!他们把地图给了哈利,然后亲自带你去。那我呢?”罗恩非常不满地把手臂抱在了胸前。
加布里埃尔不等他说完,大步走过房间,推开胖夫人的肖像。他快速往独眼女巫雕像跑着,中途碰到了好几个认识的人只来得及潦草打了个招呼。他到了那个位置,抽出魔杖轻轻敲雕像说:“左右分离”,然后看到了后面的一件黑色的斗篷,外观上看起来与普通的黑色斗篷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把隐形衣小心地折好藏在袍子下面,然后又跑回了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
他们和其他人一起下去吃晚饭,但晚饭后没有回到格兰芬多塔楼。没有人问加布里埃尔要不要一起去,也许是他为巴克比克找的那份材料,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他们在把隐形衣的秘密告诉了他的时候就默认了这趟出行会是四个人一起。
哈利把隐形衣藏在袍子的前襟下面,他必须一直交叉双臂,以便隐藏袍子下面隆起的那一块。他们偷偷摸摸地走到前厅附近一间空房间里,谛听了一会儿,直到他们附近的确没有人为止。他们听见最后两个人急急忙忙穿过礼堂离开了,还听到一扇门关上了。
四个人挤在一起走着,以免让人发现。他们在隐形衣下面踮着脚穿过礼堂,然后走下大门前的石阶,来到门外。太阳已经落到禁林后面去了,余辉正照在树梢上。他们快速给海格解释了一下情况,就一个又一个地从隐形衣中钻出来进入了海格的房子。
海格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他没有哭,也没有扑到他们身上搂住他们的脖子。他看上去像是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人。看见这种无助的情况要比看见流泪更糟。
“巴克比克呢,海格?”赫敏迟疑地问道。
“我……我刚才把它带到外面去了。”海格说道,他想给孩子们倒茶,却在把牛奶倒到罐子里的时候溅得满桌子都是。“用绳子系在我的南瓜地里。想它应该看看树木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在它……”海格的手抖得那样厉害,牛奶罐从他手里掉到了地上,碎成一片片的。
“我来,海格。”赫敏赶快说,加布里埃尔跟着她一起走过去收抬残局。
“碗柜里还有一个罐子。”海格说着坐了下来,用袖子擦前额,然后很费力地吞咽了一下。他的眼睛开始在小屋里到处乱看,好像在寻找一丝一缕的希望或是安慰,“那个——那事发生的时候,邓布利多肯定会来的。今天早上他写信告诉我的,说他要——要和我在一起。好人,邓布利多……”
赫敏一直在海格的碗柜里找另外一只牛奶罐,而加布里埃尔蹲在地上清理散了一地的碎片。“我们也和你在一起,海格。”赫敏说,她的眼泪也在打转。
但是海格摇摇他那粗发蓬松的脑袋。“你们应该回城堡去。告诉你们,我不要你们看行刑。而且不管怎样,你们不应该在这里……如果福吉和邓布利多撞见你擅自离开城堡,哈利,你的麻烦就大了。”
现在赫敏无声地流着泪,但是为了不让海格看见,她忙碌着准备茶。然后,正当她拿起牛奶瓶要倒些牛奶到罐子里去的时候,她尖叫了一声。
“罗恩!我——我不相信——那是斑斑!”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蹲着的加布里埃尔想要站起来看情况结果一头撞在了柜子上。赫敏又想去扶他,又急着给罗恩看那只耗子,匆匆忙忙把手里的牛奶罐底朝上翻了个个儿。
这下子房间里的五个人都看到了,那只老鼠斑斑在惊慌地尖叫,努力挣扎着想回到牛奶罐里去,却滑落到了桌子上。斑斑样子狼狈,比以前更加瘦了,皮毛大量脱落,留下一片片光秃的皮肤。
海格突然站起来,眼睛盯着窗外。他原来脸色红润,现在却变成了羊皮纸那样的颜色。“他们来了……”
远处,一群男子正在走下城堡的石台阶。走在前面的是邓布利多,他的银色胡须在落日余辉中闪闪发亮。他身旁是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后面是年老体弱的委员会成员和行刑手麦克尼尔。
“你们必须走了。”海格说,从头到脚一寸寸都在发抖,“一定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们在这里……走吧,现在……”罗恩把斑斑塞到了衣袋里,赫敏拿起那件隐形衣。“我领你们从后面走。”海格说。他们跟着他走到通往后花园的那道门前。巴克比克拴在海格的南瓜地里一棵树后面。巴克比克好像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它把脑袋转来转去,还不安地用爪子抓地。
“没事,比克,”海格温柔地说,“没事……”他转向面前四个眼里写满不安的孩子。“走吧,”他说,“快走。”
他们别无选择。赫敏把隐形衣罩在大家头上,这时,他们听到小屋门外有了人声。海格看着他们刚刚隐没的地方。
在一阵恐怖的恍惚之中,哈利、罗恩、赫敏和加布里埃尔开始静静地绕着海格的小屋慢慢走着。他们走到小屋那一边时,前门砰的一响关上了。
“劳驾,我们快走吧,”赫敏说,“我受不了,我忍受不了……”
他们踏上倾斜的草坪,走向城堡。现在太阳下沉得很快,天空清朗,灰中带紫,但是西方还有一抹残红。罗恩站住了,一动不动。
“斑斑——它不肯——待着不动——”他弯下了腰,努力让斑斑仍旧待在衣袋里,但是那耗子变得狂暴起来,疯狂地尖叫着、扭动着并且踢蹬着,想咬罗恩的手。
那耗子狂乱地尖叫,但还不是响得能盖过从海格的花园里传过来的声音。有几个乱七八糟的男声,一阵静默。然后,在不加誊告的情况下,斧子挥动的声音和一声钝响依次响起。斜阳的最后一道余辉向铺着长长影子的场地上投下了一抹血红。然后,他们听到身后一声狂野的哀嚎。
他们都想要回去看看海格,但是不行。如果被人知道他们四个去看过他,只会给他造成更大的麻烦。他们折身向城堡走去,慢慢地走着,以便四个人都能藏在隐形衣里。现在光线迅速逝去。等到他们走到空旷场地上时,黑暗已经像咒语一样在他们周围降临了。
“斑斑,别动。”罗恩低声说,手抚在胸口。那耗子在疯狂挣扎。罗恩突然停脚,努力迫使斑斑待在衣袋更深的地方。“你这只笨耗子,你这是怎么啦?别动——哎哟!它咬我!”
斑斑显然是吓坏了,它竭尽全力挣扎着,想从罗恩手里挣脱。
“克鲁克山!”加布里埃尔发出小声地尖叫,扯着旁边人的衣服让他注意。克鲁克山正鬼鬼祟祟地向他们走过来,身子低低地伏在地面上,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怪异地发着光。它能看见他们,或者是它听到了斑斑的尖叫循声而来的。
赫敏悲叹道,“别来,走开。克鲁克山!走开!”但是那猫走得更近了。
加布里埃尔蹲下去,试图伸手抱住克鲁克山,但那只猫只是蹭了一下他的手就轻盈地跳开了,让他抓了个空,
就在这时,那耗子从罗恩的手指缝里滑了出来,跌到地上逃走了。克鲁克山一跳就追了过去。根本没有人来得及阻止,罗恩已经把隐形衣抛在一边跑到黑暗之中去了。
他们拉脱了隐形衣,这件衣服在他们身后飘扬着,像面旗帜一样。三个人小声喊着罗恩的名字去追他,他们能昕到他向前奔跑的重重的脚步声,也听到他对克鲁克山大叫。
“放开它——放开——斑斑,到这里来——”
加布里埃尔差点儿就跌到罗恩身上,他们脚下打滑,正好滑到罗恩面前才停住。结果后面一步的赫敏根本停不住脚步,把他们俩一起撞翻了。罗恩仰面倒在地上,斑斑又回到他衣袋里去了,他两手紧紧抓着那团颤抖不已的东西。
唯一站着的哈利立刻打开隐形衣,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把自己隐藏起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巨大的脚爪轻轻踏在地面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里向他们走来——一条淡色眼睛、皮毛乌黑的熊一样大的大狗。
哈利伸手去拿魔杖,但太迟了——那狗纵身一跳,前爪已经扑到他的胸膛上了。他迅即向后翻身,他感觉到了它热烘烘的气息,看到了一英寸长的牙齿……但是那狗的扑力过大,从他身上滚过去了。他试着想站起来,但是用力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狗在原地打转嗥叫,准备再度发动攻击。罗恩站了起来。狗又向他们扑过来,罗恩把哈利推到一边,那狗咬住了罗恩伸出来的手臂。哈利猛冲过去,抓了一把狗毛,但那只狗毫不费力地拖着罗恩走了,好像罗恩是个布娃娃。
加布里埃尔发出一声尖叫,他往前扑上去拉住了罗恩的袍子。但是狗的力气太大了,他根本无法把罗恩拽回来。他就着罗恩的袍子往前爬到黑狗的身上,但是他们的位置已经退到了树根处的一个大口子处。他和罗恩不停地叫着对方的名字,彻底黑下的天空导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徒劳而狂怒地一起和那只狗打斗着。
后面传来哈利的大叫声,他一直想靠近他们来帮忙,但是一根大树枝死命打下来,不得不再度后退。加布里埃尔茫然地抬头,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段粗壮的树干。原来他们已经到打人柳的树影里了——就是二年级的时候罗恩和哈利开着飞车来学校时撞上的那棵树。
加布里埃尔几乎是整个人趴在那只大狗身上,他感觉对方是在是太熟悉了,或者说就是和他一起生活过的那一只,但是无论他怎么叫它都不愿意停下来,就是想要把罗恩从树根的口子拖到地下去。他只好用力打狗的头和嘴,结果那只狗突然发了狂用力抖起来,直接把他从狗头上掀下去。加布里埃尔来不及保护住自己的脑袋,就从树根那里头朝下向隧道中滚了下去。
他顺着一道土坡往下滚,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塞在了一个木桶里。滑到底是一条很矮的地道,他一头撞在墙壁上停了下来。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头上流下,但多亏了魁地奇和马尔福,血液划过脸颊的感觉他已经非常熟悉了。加布里埃尔就躺在那里拼命喘着气,然后听到上面传来一声可怕的巨响,像放枪一样,接着是罗恩痛苦到让人听了心慌的吼叫声夹带着呻吟。
加布里埃尔的头实在是太晕了,他感觉到路过的大狗用爪子勾住了自己的衣领,同时拖着他和罗恩一起向前。这条矮矮的地道无穷无尽,感觉上至少和到蜂蜜公爵的那条一般长,加布里埃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晕过去的,最后一秒的意识是罗恩一边无法抑制地发出难掩痛苦地抽泣声,一边坚持用手去摸加布里埃尔打探他的状态,“埃尔,埃尔,你醒着吗埃尔?”
等加布里埃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侧躺在罗恩。罗恩抓着自己的一条长得惊人的腿,腿伸得很不自然。
加布里埃尔想要从这个伤患身上坐直,但是剧烈的头晕让他眼前一片模糊,也许是被撞出脑震荡了。废了好大的力,他才慢慢挪正靠在了后面的什么东西上。
“你还好吗,埃尔?”罗恩低声说,把肩膀靠过来让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他忍不住不停地吸气,强忍疼痛。
“我…我还好。前面那是什么声音,你受伤了吗?”加布里埃尔说,他头一歪重新靠回了罗恩的肩膀上,努力眨眼睛等着视线恢复清晰,“这是在哪里?”
“我的腿被弄断了。”罗恩说,他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点,像是正在冲谁发泄不满,“我们现在都动不了了。你能看到东西吗埃尔?我看到你头上流了很多血…”
他们背后传来克鲁克山响亮地呜呜叫声,它从后面跳下来落到了加布里埃尔的腿上。罗恩嫌恶地扫了它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我眼前发黑,但是在好转。”加布里埃尔摸了摸克鲁克山的头,“罗恩,那只狗呢?”
“那不是狗。”罗恩说,他的声音变得更低沉,像是在隐藏一些过于恐惧的情绪。“我希望赫敏能说动哈利先去找老师,不要两个人直接下来。”
“什么——?”
“那不是狗。”罗恩再重复了一遍,“他是个阿尼马格斯。”
也许又过了半分钟,加布里埃尔的视野才恢复了大半。他慢慢抬起头向前看去,手和罗恩紧紧握在一起不敢分开。
一团肮脏、纠结的头发一直垂到肘部;如果藏在又深又黑的眼眶里的眼睛不发光,他就可能是具尸体;蜡状的皮肤紧贴在脸上的骨架上,看上去活像骷髅头一样。面前的人龇着黄牙咧嘴笑着,是小天狼星布莱克。
加布里埃尔头往后一仰,又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