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散尽。
加布里埃尔被呛得止不住的咳嗽,和卢卡斯一起站起来去帮韦斯莱太太做事,好远离这个位置。套沉甸甸的刀子就在卢卡斯的监督下,开始自动切肉剁菜,而加布里埃尔从食品储藏间拿出盘子、高脚酒杯和食物。
“弗雷德——乔治——别这样,把它们端起来!”韦斯莱夫人尖叫道。
卢卡斯和加布里埃尔扭头一看,弗雷德和乔治动用魔法把一大锅炖菜、一大铁壶黄油啤酒、一块沉重的切面包板,外加一把刀子,一股脑儿地朝桌子猛抛过来。那锅炖菜哧溜溜滑过整个桌面,正好在桌子边缘停住了,木头桌面上留下了一长条烧焦发黑的痕迹。那壶黄油啤酒哗啦一声翻倒了,啤酒洒得到处都是。切面包的刀子从板上掉下来,刀尖朝下扎进了桌子,凶险地微颤着,那正好是几秒钟前小天狼星的右手放着的地方。
“看在老天的分儿上!”韦斯莱夫人大声嚷道,“没必要这么做——这一套我受够了——就算现在允许你们使用魔法了,你们也用不着做每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挥动魔杖吧!”
卢卡斯大笑起来,轻轻挥了一下魔杖,让那把切面包的刀子从桌面上出来。
“我们只是为了节约一点儿时间!”弗雷德匆忙做了几个鞠躬的动作,“对不起,小天狼星,哥们儿——不是故意的——”
“你们的几个哥哥就从没闹出这种乱子!”韦斯莱夫人一边朝双胞胎儿子吼道,一边把另一壶黄油啤酒重重地放在桌上,洒出的啤酒几乎跟上一壶一样多。“比尔觉得没有必要几步路就幻影移形!查理不会碰到什么东西都施魔法!珀西——”
她猛地停住话头,屏住呼吸,惊慌地望了丈夫一眼,正在帮她端菜的韦斯莱先生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我们吃饭吧。”比尔赶紧说道。
“看上去很不错啊,莫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莱姆斯?卢平说着替她盛了一些炖菜在盘子里,隔着桌子递了过去。
几分钟没有人说话,只有大家坐下来就餐时盘子和餐具发出的碰撞声,还有椅子的摩擦声。
一份大黄面包屑,接着又是蛋奶糕,加布里埃尔不得不承认韦斯莱太太的手艺简直无人能敌。他把克鲁克山从碗橱下面引了出来,这会儿正和金妮一起盘腿坐在地上,把一些黄油啤酒的软木塞滚来滚去,让克鲁克山追着玩儿。
饭桌上的谈话逐渐平静了下来。大多数人都靠在椅子背上,一副吃饱喝足、身心放松的样子。
“差不多该上床睡觉了,我想。”韦斯莱夫人打着哈欠说。
“还没有呢,莫丽。”小天狼星把面前的空盘子推到一边,转脸望着哈利,优越的头骨和长相让他侧面的剪影称得上完美无缺,“知道吗,我真为你感到吃惊呢。我以为你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关于伏地魔的情况。”
屋里的气氛突然变了,速度如此之快,加布里埃尔还以为是去过女贞路的摄魂怪来这儿了。几秒钟前还是那样轻松悠闲,令人昏昏欲睡,现在却变得警觉,甚至是紧张了。听到伏地魔的名字,饭桌周围掠过一阵战栗。卢平刚才端起杯子正要喝酒,这时慢慢放下酒杯,露出警惕的神情。
“我问了!”哈利气愤地说,“我问了罗恩和赫敏,但他们说我们没被批准加入凤凰社,所以——”
“他们说得对呀,”韦斯莱夫人说,“你们年纪还太小。”她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两个拳头捏得紧紧的抱在怀里,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必须先加入凤凰社才能提问题?”小天狼星问。
“等一等!”乔治大声道。
“为什么哈利的问题就能得到答复?”弗雷德气呼呼地问。
“一个月来我们一直想从你们嘴里问出点什么来,但你们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们!”乔治说。
加布里埃尔立刻抬头看向卢卡斯的位置,令他震惊地是卢卡斯却低着头反复观察自己手上的餐具,好像那是什么再有趣不过的珍宝。
“你们年纪太小了,你们没有加入凤凰社,”弗雷德继续说,那又尖又细的声音活脱脱就是他母亲的,听着简直不可思议,“而哈利甚至还没有成年呢!”
“没有人告诉你们凤凰社在做什么,这可不能怪我呀,”小天狼星平静地说道,“那是你父母的决定。而哈利则不同——”
“用不着你来决定怎么对哈利有好处!”韦斯莱夫人厉声说,平日和蔼亲切的脸上此刻露出的表情很吓人,“我想,你没有忘记邓布利多说的话吧?”
“对不起,希望我们的谈话不要扯进邓布利多对我的指教。”小天狼星大声说。
还没等加布里埃尔再多听一点,卢卡斯就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埃尔,我该离开了,我看着你上去睡觉再走。”
“什么?”加布里埃尔从地上站起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整个桌子的人全部转向看着德文特兄弟,视线在他们俩之间交替。微弱的光洒在他们相似的金发和苍白皮肤上,让他们的头发看起来像是缓缓流动的金子。
“你该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卢卡斯平静地说,“妈妈和我加入了凤凰社,然后邓布利多建议我们让你住到指挥部来。”
“这有一件事是你们和我说的吗?”加布里埃尔愤怒地直视哥哥,火气和音量一起上涨,“不,这都是我来这了之后自己问到的,你们什么也没和我说!”
“你该知道的就这么多。”卢卡斯说,他英俊而阴郁的脸上毫无表情,在昏暗背景环境里像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你还没成年。”
加布里埃尔并不是乖乖离开的。厨房里的人可以听见他上楼时一路冲卢卡斯连喊带叫,大发脾气。到了门厅里,布莱克夫人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使喧闹声变得更加无法忍受。唯一令他稍微好受点的,是几分钟后金妮也被赶上了楼。
金妮用力关上房门,然后将背靠在房门上大喘气。
“嘿,“加布里埃尔躺在床上咧了下嘴,“你也来了。”
“总是这样。”金妮说,她把长长的红发捋到脑后,“永远被抛下的最小的那个。”她没有哭,这是金妮许多了不起的地方之一,她很少哭。加布里埃尔有时候想,上面有六个哥哥肯定把她磨练得坚强了。
“等他们回来告诉我们吧。”加布里埃尔说,“真想让大人也尝尝披蒙在鼓里的滋味,看看好受不好受。”
金妮笑了起来。她的浓眉和略方的脸型带有一丝男相,但也显得端正不可随意侵犯。她鼻头微翘,鼻背中间有轻微凸起,中和了脸部较强的骨骼感的同时增加了些俏皮感——霍格沃茨里已经有不少男生在偷偷讨论她有多漂亮了。
他们乱七八糟地聊了一会儿天,甚至无聊到开始帮赫敏计划一本《家养小精灵权益维护书》或者什么其他名字无所谓都可以,第一页就写“家养小精灵的天性是为巫师工作但是天性就是用来违背的”……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约约传来推拉椅子的声音,金妮警觉地拉开门跑回自己房间去了,草草留下一句晚安。
几分钟后弗雷德和乔治被韦斯莱太太赶到了房间门口。
“我希望你们每个人立刻上床睡觉,不许说话。”韦斯莱太太说道,“明天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做。我想埃尔已经睡着了,尽量不要把她吵醒。”她看着两个儿子走了进去,才力度克制地带上房门离开。
下一秒弗雷德就把门闩上了。
“和你们讲了什么?”压根没睡的加布里埃尔问。
“我刚刚还在和罗恩大打赌你和金妮肯定醒着,正等着我们把楼下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如果不是这样,我就是一只弗洛伯毛虫——”弗雷德换上他的睡衣,脱了衣服后双胞胎和罗恩甚至珀西的身材差异变得更明显了,他们属于大骨架的硬朗结实,虽然也瘦,但前胸后背都有紧实的肌肉,行动间可见肌腱起伏的弧度。
“从哪里开始讲呢,”乔治一边关灯一边说道,“是这样,首先,神秘人正在重新纠集他的人马。过去,他有一大批人听他指挥:那些迫于他的淫威或受他蒙蔽而跟随他的巫师,那些忠心耿耿的食死徒,还有黑势力的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他爬到床上,钻进被窝,转过脸在黑暗中望着加布里埃尔:这几天都是他和加布里埃尔睡一张床,弗雷德自己睡另一张。
加布里埃尔能感受到身下床垫的弹簧发出一阵呻吟,床垫往下陷了几英寸。他就着从肮脏的窗户中透进来的月光,勉强能够分辨出乔治的轮廓:“我有听说他打算把巨人也拉拢过去。”
“是啊,但他们只是他想纠集的大批人马中的一部分。”弗雷德说道,“他显然不会只带着十几个食死徒就来跟魔法部较量。”
“相对应的凤凰社就在阻止神秘人得到更多的追随者。尽量让更多的人相信神秘人真的回来了,让他们保持警惕什么的,”乔治把被子往上扯了一点,“不过这件事做起来很棘手。”
“因为魔法部的态度吗?”加布里埃尔轻声说,“康奈利·福吉死活不肯相信神秘人真的回来了,《预言家日报》又那样诋毁哈利和邓布利多……”
“福吉认为邓布利多在密谋推翻他,他认为邓布利多自己想当魔法部长。”弗雷德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刚刚发现原来巨怪不会刷牙,“虽说邓布利多从来没有申请过这个职位。”
“福吉只是没有勇气面对这件事。他让自己相信邓布利多是在散布谣言,破坏他的稳定地位,”乔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这样一想是不是就轻松多了?”
“所以上周《预言家日报》说邓布利多的国际魔法师联合会主席的职位丢了,也是因为这回事?”加布里埃尔问。
“不仅这个,他们给他降了级,他不再是威森加摩——就是最高巫师法庭——的首席魔法师,他们还在讨论收回他的梅林爵士团一级勋章。”乔治点了点头,带动床跟着震了一下,他赶紧往旁边一缩以防被加布里埃尔一拳打到手臂上。
“可是邓布利多说,只要不把他从巧克力蛙的卡片中撤下来,他们做什么他都不在乎。”弗雷德咧嘴笑着说。
“除了追随者以外,他还想得到什么呢?”加布里埃尔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但仍在努力集中注意力。
“他们说得很含糊,某种只有偷偷摸摸才能得到的东西,比如一件武器什么的。”乔治比划出一把类似于麻瓜的枪形状的东西,“一种他上次所没有的东西。”
“什么样的武器呢?”
“这我们就都不知道了。”弗雷德说,“妈妈回来了,逼我们快点上床去——你也知道她那个样子。卢平说凤凰社的成员只能是达到一定年龄且已经从学校毕业的巫师,根本不让我和乔治加入。”
“‘这里头有很多危险,你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你们谁也不会知道——’”乔治学着卢平的语气说道,然后长叹一口气。
“他们告诉的这些情况,我们基本上都能猜出来,是不是?”加布里埃尔说,“我的意思是,实际上他们只说了一点,就是凤凰社正在竭力阻止人们加入神秘人。”
“两点,还有小天狼星提到的那件武器。”乔治说。
“估计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弗雷德兴趣很浓地问,他已经从平躺在床上改成坐了起来,“我们以前用伸缩耳可没听到这一点,是不是?”
一阵沉默,他们都知道知道其他人和自己一样,都在猜想这件秘密武器能给人带来怎样长久的恐惧。
“这武器如今在谁手里昵?”乔治问。
“我希望在我们这边。”加布里埃尔说,“也许由邓布利多保管在霍格沃茨。”
“啊……”乔治思考着,“当年他就把魔法石藏在了那儿。”
有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妈妈。”弗雷德说,他啪的一声直接往后倒在枕头上。三个人迅速安静下来,房间里只有乔治和加布里埃尔努力拽走属于自己的那床被子的声音。
几秒钟后,他们听见门外的地板吱吱嘎嘎地响了起来,韦斯莱夫人显然在听他们是不是还在说话。地板又吱吱嘎嘎地响了,可以听见她在继续往楼下走,也许是检查其他人去了。
加布里埃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他满心希望自己可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寻思几个小时。他很想继续跟双胞胎说说话,但韦斯莱夫人又吱吱嘎嘎地走上楼来,再然后他就没有任何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