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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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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很好,”宁堃推着孙爷爷走在花园里,“难得出来走走也挺好的。”

“……”

孙爷爷坐在轮椅上,现在不太喜欢说话,毕竟说话需要花费许多力气。

花园里种满了花草,鼻尖充斥着自然的香气。

轮椅的轮子滚过石板路,发出沉重的颠簸声。

疗养院的轮椅是特殊制造的,上面可以挂一个小型的氧气瓶,供使用者随时吸氧。

刚进疗养院的时候,孙爷爷只是偶尔需要吸氧,平常还能说说话。

现在氧气瓶根本不能离身,话也不爱说全了。

只是简单的哼出两个音调,大概的听出是什么意思。

宁堃推着轮椅来到湖边,按下轮椅的刹车,又替孙爷爷盖好了身上的毛毯。

疗养院内称这个地方为花园,其实宁堃觉得更像公园。

基础设施跟公园并没有差别。

宁堃坐在了轮椅旁边的长椅上,手扶着轮椅。

“再过几天,还要下雨,下雨之后就更冷了,”宁堃看向幽静的湖面,“那个时候,咱们就不能出来逛了。”

“嗯……”

老人越发的安静。

宁堃的耳边,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扶在轮椅上的手被冰冷覆盖,宁堃带着疑惑转过头。

淡绿色的氧气条挂在孙爷爷的脸上,轻轻一笑,皱纹叠起。

孙爷爷张了张嘴,“宁……”

简单的一个字,从喉咙里发出气声,又喘了几口气,“辛……苦……”

说着,冰冷的手拍了拍宁堃的手背。

宁堃与老人对视,下一秒,又撇开了头。

他惧怕去看老人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如年轻人的明亮,甚至眼球的颜色都发生变化,眼睛浑浊,不再清明。

可那一双眼睛,比年轻人的眼睛难忘一百倍。

他们没有情绪,只会那样静静的看着你。

好像看着你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年年岁岁叠加起来的无数个他。

那双眼睛也曾年轻,也曾热血,却在岁月的长河里,趋于平静。

孙爷爷手掌粗糙,摸在宁堃的手背还隐隐有些刺挠。

“不辛苦,”宁堃将孙爷爷的手放进毯子里,“你好,就是最好的。”

“……”

孙爷爷瘦了很多,以前看上去健壮的老人,不过短短一个月,就瘦的不成样子。

脸颊凹陷,胳膊上就像两层皮挂着,完全没有脂肪的填充。

手指如同枯木,嘴唇惨白面色发黄。

癌症,特别是晚期癌症。

他给病人带来的,不过无尽的痛苦。

湖对面走过一个熟悉的人影,周粟带着笑,蹲在一位患者的脚边,听他们诉说。

宁堃常常怕周粟挺不住,这么多生命,这么多情绪,积压在一个人的身上。

谁能承受的住。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离开,一个个家属痛哭哀嚎。

周粟有时候会跟宁堃说,真正能想得开的家属很少。

因为,最后一面,是真的最后一面,以后几十年的人生,都不会再见了。

现在湖对面的那位患者,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跟周粟差不多年纪。

身上挂的管子比孙爷爷的还要多。

“苦……”孙爷爷抬手指了指河对面,“孩子……苦……”

“这么年轻……”宁堃问道。

“痛……”孙爷爷又指向自己的心口,“癌症……痛……”

“……”

被判了死刑的患者,除了心理上的煎熬,还有身体的煎熬。

无数个日夜,痛到无法睡觉。

痛到失语。

很多癌症病人,求生也求死。

可偏偏他们,生不如死。

或许,放弃是他们最舒服的选择。

至少,疗养院的止痛药,让他们不会再那么痛。

“回去吧,起风了。”宁堃站起身,推着孙爷爷往回走。

风一吹,叶子就落了。

人家常说,落叶归根。

可树叶,为何要落呢。

轮椅压在飞落得梧桐叶上,清脆的声音如同秋日里的独奏曲。

“明年……”

孙爷爷忽然说了话,宁堃没有听清,附耳弯腰,“什么?”

“明天梧桐树……叶……”孙爷爷轻笑了两声,喘了口气,“开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

宁堃鼻子一酸。

梧桐叶再绿要等到春天,可孙爷爷,连冬天都过不去。

“我答应了……她……我会去……找她……”孙爷爷眼里含泪,眉眼含笑,“我……会在……某一天……再和她见面……”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氧气下了不少。

宁堃也来不及反应他话里的意思,怕氧气瓶空掉,步伐加快,赶紧推着孙爷爷回去。

直到孙爷爷重新躺会病房,接上病房里的氧气,宁堃才叹了一口气。

今天孙爷爷的家人来的比较少,就他的外孙小豆在这里。

这个小孩,自从得知宁堃救了他之后,对宁堃尊重的不行。

见他们回来,赶紧给宁堃搬了个凳子。

宁堃摸了摸孙爷爷的额头,没有出虚汗。

又等他安静的睡着,他才坐上小豆给搬得凳子。

“谢谢……”宁堃冲他笑笑,“你要不要出去玩会儿?我在这里。”

“嗯……”小豆眼睛转了转,“不用了,妈妈说,跟外公见一面少一面了,所以我想带着这里陪着外公!”

“好……”宁堃点点头,看了一眼手机。

今天明明是周末,“你妈妈他们呢?不来了嘛?”

“他们说下午来,早上有点事要做,”小豆拖着自己的板凳,坐在了孙爷爷的床边,“应该是去买东西了。”

“哦……”

相处的这几天,只要小豆来,他总是会静静地坐在孙爷爷的旁边,也不玩手机也不看电视,就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孙爷爷。

宁堃有时候好奇,为什么要这样,于是他就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盯着孙爷爷。

他说,他想永远记住外公,也想外公永远记住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如果一直见,把他刻在脑子里,就不会忘记了。

真的不会忘记嘛。

宁堃笑着摸上了小豆的头,“你靠太近,孙爷爷容易醒。”

“哦哦!”小豆看了一眼自己的距离,好像确实有点近了,赶紧又挪了挪。

永远记住,真的这么重要吗。

有些事情,是不是忘记了比较好呢。

宁堃看着病床上的孙爷爷,他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油尽灯枯。

一点一点与这个世界告别。

宁堃又看向小豆,将他的现在的模样刻进脑子里,那么以后,想起来的时候,也会包含痛苦嘛。

会吗?

……

宁堃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现在这儿,我出去一趟。”宁堃小声对小豆说道,“我就在医院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我想你永远记得我。】

这句话,周粟说过两次,可宁堃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只觉得是周粟这个人比较敏感。

但是今天,小豆的行为,忽然让宁堃又想起来这件事。

周粟也喜欢盯着宁堃看,眼睛会顺着宁堃的脸颊一寸一寸看。

好像……要把他刻进自己脑子里。

只有那天,给他柿子,他被柿子吸引了视线,才没有用那种眼神盯着他……

柿子……

宁堃快步跑了起来,那不是梦……

花园里,周粟还在很患者沟通,笑容可亲,说话温声细语。

能够做这一行的,周粟的内心,是无法想象的强大。

宁堃轻声喘着气,远远看见他还在工作,又止住了匆忙的脚步,走到他们身后,不靠近,只是等待着。

他们之间的谈话,宁堃是听不见的。

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足够宁堃打量周粟,也足够保护患者隐私。

无论是坐轮椅的患者,还是躺在病床上的患者,或者是还能站着说话的患者。

周粟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爱坐凳子,如果患者坐轮椅就蹲着,病床上就蹲在床边,能站着的就稍微弯弯腰。

他尽可能不俯视他们。

患者还是刚刚那个二十岁出头的,他跟周粟交谈着。

看起来也是面黄肌瘦的颓败模样,也是瘦骨嶙峋,带着氧气。

他的母亲站在宁堃的前面,靠在墙上哭泣。

白发人送黑发人,此生最痛。

宁堃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纸,上前两步,递进了她的手心。

“谢谢……”孩子母亲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看到他,像是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我不想哭的,小周医生总是开导我,但是我真的忍不住。”

“……”

“他才21岁,人生才刚刚开始……都怪我都怪我……”孩子母亲小声地斥责着自己,又怕孩子听见,手捂着嘴频频后退,“如果我没有把他生下来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痛苦了。”

21岁……

宁堃不止如何安慰,只能沉默的倾听。

“对不起……”孩子母亲见宁堃不说话,连忙擦掉眼泪,“是我太唐突了……跟您说这些……”

“没事……”宁堃悬起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拍了她的肩膀,希望给予她力量,“如果哭好受一点,那就哭吧,小周医生哭起来不比你流的泪少。”

“真的吗……”

“嗯……”

像是得到了许可,任由眼泪落下。

宁堃一下一下的轻拍她的肩膀,不断支撑着她的精神,给予她力量。

哭了好久,宁堃都害怕她哭晕过去。

“女士,再哭就不好了哦。”

不知何时,周粟悄悄地走到了他们身边,扶住她的肩膀,低头为她擦泪,“擦干泪,好嘛?”

“嗯……”孩子母亲听见周粟声音的那一秒,就渐渐停止了哭泣。

见孩子还坐在湖边等他,迅速换好心情,又迎着笑脸出去。

“这样对他们好残忍……”宁堃说。

“人生的最后几天,哭泣只会阻挡你见他的视线。”周粟歪头看着宁堃,“不如留着,等以后见不到了,再慢慢哭。”

“……”宁堃将视线从母子身上转移到周粟身上,“那你呢。”

“什么?”

“以后见不到我了,也躲起来慢慢哭?”

“什么意思?”周粟摆正了身体,有些愕然,“为什么会见不到。”

周粟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

宁堃却悠然的说道:“说不定哪天,我就忘记你了,然后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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