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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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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

“宋大人安。”

季无虞从都厅搬了一沓文书出来,见着察院竟只有宋岁桉一人,皱了皱眉问道:“其他几位呢?”

“今日我当值,荀大人去核对簿册了,其他几位大人依例去巡察地方。”

季无虞挑了挑眉,说道:“那下个月也该轮到咱们了吧。”

宋岁桉点点头,又看向季无虞手里的文书,“这般多?”

“一堆账要对呢。”季无虞无奈地叹口气,又想起什么,“一会还要去刑部复查。”

“钱税田饷,刑狱诉讼,本就是最麻烦的事。”宋岁桉说道,“察院之中你资历最浅,要多了解才是。”

季无虞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开始坐下翻阅,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宋岁桉说道:“我昨日看账簿,有一笔拨款实在不懂。”

“嗯?”宋岁桉挑了挑眉,“哪儿一笔,我瞧瞧。”

季无虞翻了出来递给他,说道:“是有关修葺济民提一事的。”

“这不是工部……”

“对,但户部账目上的数字实在太大了。”季无虞说道,“我是江南人,对水利工程一事也有涉猎,根本用不了那般多,这籍账太过模糊,不知道是不是登记错了,我得校对。”

“这各地送到郅都的账册繁多,难免有疏漏的时候。”宋岁桉说道,“这次派去巡按江南的是许兴德许大人,你不妨等他回来问问看。”

“许大人?”季无虞抬眸,想了想,有些尴尬地说道,“他大概是个不合适的。”

“嗯?”

“我来这察院,虽只见过他一面,”季无虞斟酌着措辞,“他这人……应该是个不愿生事的。”

宋岁桉挑了挑眉,他第一次见季无虞便觉着此女子看人眼力极好,如今则更甚。

许兴德此人,最是怕事了。

于是便换了个法子说道:“我有一位朋友如今是度支司员外郎,不如我去问问他。”

“宋大人还有户部的关系?”

“其实那人,你应该见过?”

宋岁桉说完略有几分尴尬,季无虞好奇地挑了挑眉,问道:“我见过?”

“是省试放榜那日,与大人生了口舌的……那位公子。”

哦莫。

季无虞微微瞪大了眼,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可这度支员外郎不是六品?”

宋岁桉左顾右盼了一下,轻咳了几声,与她低语道:“他的爹爹是吏部侍郎的同窗。”

哦莫。

季无虞不敢再听了,只说道:

“若是方便的话,麻烦宋大人了。”

“你的事,不麻烦。”

宋岁桉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让两人都愣了愣,似乎是为缓解尴尬一般,宋岁桉又问道:“呃……那个,过几日凌霄殿的晚宴你去吗?”

“啊?”季无虞顿了片刻才想起来,“哦哦九黎那两位要走了。”

“那位小公主可不一定走。”

“为什么?”

“你不知道也正常,”宋岁桉反应过来解释道,“也是,这事儿啊还是我一个在礼部当值的朋友和我说的,说是九黎那边似乎有意派她与郅都通婚。”

如今的大楚皇室,放眼望去适龄男子几乎是都早有纳娶,那是谁……

“当然是摄政王了。”

…………

“那法子虽危险,但也有三成的概率……你真不打算试上一试?”

辜振越听完祁言和自己说的话,连逗弄海东青的手都停了下来,任由他跑出窗子外在院里乱飞。

祁言眼眸里晦暗不明,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看起来还是在犹豫。

气氛僵在这,辜振越瞥了眼祁言的手,那儿有绳子勒过的痕迹,

“这般用心的师父,”辜振越轻笑一声,道,“看来我以后是不用教她了。”

祁言低了眸子,说道:“顺手的事。”

“你糊弄糊弄别人便罢了,连我也骗?”辜振越嗤笑一声,又忽而认真地说道,“不过……”

“你若是那三成,是不是以后便能陪她骑一辈子马了?”

辜振越这话一出,祁言的笑容便僵住了。

想起了此前秋狝,时穆白借着比试的由头将自己引到了林里,告诉自己可用九黎蛊王蚩虫蛊蚕食冬枯之毒。

他不是没有心动过。

受梏于冬枯多年,他恨毒了每次毒性发作时便如寒锥刺骨般的疼痛。

也恨毒了仿佛可以望到底的这辈子。

祁言眸子低了下来,不知在嘲弄谁般笑了笑。

他太想要还南楚一个海晏河清,也太想要踏平在中土十二州为虎作伥的北辰人。

可这毒就好像禁锢住他双腿的枷锁,步履维艰,始终走不到尽头。

那一张在烛火下勾出的剪影,摇曳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渴望着进入,又害怕着走近。

…………

“话我不能给你说绝了,概率也就三成。”

“如果,我是那另外七成呢?”

祁言总是习惯性做最坏的打算。

时穆白怔了片刻,缓缓说道:“这蚩虫乃是蛇虺辅之以蟾蜍、毒蝎等百虫所饲喂而成,乃万蛊之首,若是不成……”

她轻笑一声,说道:

“自然是当即暴毙。”

祁言没有说话,握着马辔的手力度又紧了几分,似乎想在拼命抓住些什么。

时穆白自然注意到了他这动作,伸手抓过祁言的手腕,切住他的寸口脉,过了好一会,脸上笑意逐渐消失,最后收回了手,说道:

“三年。”

祁言抬眸。

“什么意思?”

“最多三年了。”时穆白面色肃穆,说道,“不可能再多了。”

“我记得之前在九黎,你和我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可如今,我不也过来了吗。”祁言听她说完,反而有些坦然,说道,“说不定,天不收我呢。”

“冬枯毒性虽算不上多剧烈,但自入体开始,人便会时常感到寒冷刺骨,随着毒性扩散开来,这种感觉便会愈深,直至危及心脏,全身冻僵而死。”时穆白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靠着无明道人的药石吊着也不过是治标,根还在那呢。”

“摄政王爷,您是一位极好的掌权人,九黎这些年也算是因着您的福泽,还得以延续之前的繁盛,老实说,除却交情不薄的缘由,本公主不想你死。”

时穆白轻叹一口气,又道:“可我能力有限,也就这一个法子了。”

“承蒙公主厚爱。”祁言扯了一抹笑出来,说道,“罢了,就当是本王的命数吧。”

时穆白看向祁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解,说道:“能稳坐摄政王的位置这般多年,一向杀伐决断的您,怎会这般无所畏惧。”

或许正是因为坐在这个位置上,才不敢冒这样的险去赌那三成。

祁言无所谓地勾勾唇,有些松弛,他直视着前方不再看她,说道:

“回去吧。”

“咱们说的出来比试。”时穆白昂了昂下巴,说道,“不比了再回去吗?本公主只怕下次来郅都,就不是这般的光景了。”

祁言闻言轻笑了一声,说道:“罢了。”

…………

“所以,你还是拒绝了她。”

“对。”

“够了。”祁言说这话时的语气冷静得令人可怕,语气未见一丝波澜,似乎只是很平淡的一件事般,说道,“三年,足够了。”

“不够!”辜振越吼了出来,他拳头紧握,说道,“怎么能够?”

“如今世家元气大伤,后辈又没什么厉害角色,也能消停个几年呢,西塞有辜老将军镇守,那氐族的蛮子也不敢骚扰,不必多虑。”祁言道,“卫摘那边已经初见成效了,等到时机成熟……北辰,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说完又笑了,笑着笑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祁言拿过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顿时一摊鲜血乍现。

辜振越想看,祁言拦住了。

祁言紧握辜振越的腕子,死死盯着他的眼,说道:

“我从北辰回到郅都,便是为了这个。”

“你不该只为了仇恨活着。”

“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祁言这一笑,七分轻蔑三分无奈,他语调悠长,缓缓说道,“就像你整日里花天酒地来麻痹自己,却还是忘不了辜仰疏,还是忘记不了陶昼欢,还是忘记不了那些埋在兖州永不南归的冤魂一样。”

祁言又笑了,

这一次他笑得太过惨痛,辜振越只见他眼底翻腾的绝望。

他用还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心脏,说道:

“辜振越……我痛,我这里痛。”

自前朝大齐分裂以来,南北对峙,南楚中土十二州几乎扼制了北辰京都的咽喉,一直为北辰历代君主所忌惮,最终在朝元十四年,北辰的铁骑一脚踹开了南楚的北大门。

镇守北方的辜老将军与戎安侯世子负隅顽抗,而当还在江南的祁言与辜振越赶来时,

兖州城,已经破了。

仿若奔赴一场绝望般,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炼狱。

北辰向来自诩大齐皇室正派,同时将南楚视为流窜南方的异端,而对于这群“叛徒”,从不心存仁慈。

哪怕只是寻常白丁,甚至妇孺老人,也都下了狠手。

那日的兖州城,烽火三十里,哀嚎声连绵不绝,几乎每走一步,便是还流着血的尸体。

而尸体旁,是哭喊着苍天不公的家人。

在祁言一边的有个小姑娘,看见了他二人,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般,拿过遗落的不知是刀还是剑朝祁言刺来。

辜振越眼疾手快将祁言推开,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小姑娘制服。

正要处置时,祁言让他放手。

那个小女孩望向祁言的眼神,太过复杂,他轻叹一口气,说道:

“她或许与你我无仇,但锦衣之下,皆是她的仇人。”

那些王孙贵胄挥手之间,便是一座城的湮灭,万千家的覆亡。

而她的恨,不过是乌纱帽上的一点灰,轻轻一掸便没了。

辜振越感觉自己的心被他这话又一次被拉扯得四分五裂,就像那日闯进兖州城的阵阵马蹄声都踏在了他的胸口上。

北辰那群狗娘养的杂种还在中土十二州洋洋得意,南楚那□□佞还在蠹居棊处,他恨得牙痒痒,恨不能……

祁言扯过他的衣领,最后在他耳边低语,说道:“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把那群人活剥一层皮的。”

辜振越看着他眼底浸出的冷意,却退缩了。

“那些人的万劫不复,不该踩在你的身上。”

他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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