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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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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终究还是一个人去了松吹小院。

月黑风高,他害怕地举着桃木剑,蹑手蹑脚地挪着步子过去,却发现这传闻中的“凶煞之地”却没有任何人守卫。

为求稳妥,祁言还是从侧边小心翼翼地翻了进去。

而里头的情景,也和他脑中所设想的场景,大相径庭。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院中木桥下,竟然还是小溪潺潺。

这哪儿是凶宅啊?这是世外桃源吧!

不对,这布景怎么有点……眼熟?

只可惜祁言那会子年纪小,记性也不好,实在对不上,硬是想不出,便踱着步子往里头走了走。

砰!

什么声音?

祁言竖着耳朵听去,依稀听见铁器相碰撞的的声音。

他推开了正房的门,只见一位身着素衣,披头散发的男子,坐在床上,月光照耀下,他的脸显得尤其惨白。

祁言的目光往下,却见着他的双脚竟然还被铁链紧紧缠绕着。

他到底是谁?

祁言走近了几步,隔着凌乱的发丝,看清了他的脸,大惊失色,

“太子舅舅?”

祁序猛然睁开眼睛。

多年的囚禁已经使得祁序的反应变得迟缓,他望着面前的祁言,却始终无法和记忆力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对上脸。

“你……你是谁啊?”

“我是小言啊!”祁言实在不懂为何祁序会认不出自己,他好奇地凑了过去,“太子舅舅不记得我了吗?”

“小言啊……”

这个名字使得祁序回过神来,眼泪从脸颊滑落,而失去了力气的双手却无法为自己擦去。

祁言上前用衣袖为他擦了擦眼泪,祁序望着面前这个几乎有几分像祁肆的脸,热泪盈眶,

“你是小言,是阿姊的孩子。”

祁言确认了面前这人便是章和太子祁序后,反而抿了抿唇,有几分震惊道:

“可是太子舅舅,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祁序双目空空,神情恍惚,

“原来,大家都以为我死了。”

祁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意,在黑夜与月光中,显得格外渗人。

祁言有几分害怕,祁序终究是叹了口气,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捏了捏祁言的脸,说道:

“我是舅舅,你小时候,我最喜欢这般捏你了,只是你大概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的。”祁言笑如初生朝阳,“太子舅舅很好。”

叮铃叮铃……

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似乎是有人拨弄了碎玉片般。

祁序闻之面色大变,他拼了命地抬起手推动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祁言,

“快走,快走……”

可再怎么反抗,不过是徒劳。

豺狼从不会聆听兔子的祈愿。

“阿序,我听见了哦。”

恶魔的低吟传入祁序的耳畔,门在下一秒被打开了。

祁衎的手上似乎被什么割开一般,还留着丝丝血迹。

“不要!”

祁序好似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一般,双目露出绝望的色彩,却仍旧想要冲上前去,挡在祁言的身前。

可他双脚被铁链禁锢,这般一激动,便径直从床上摔了下来。

祁衎眸色微沉,上前轻而易举地将祁序抱了起来,本想重新放回床上,却被祁序死死揪着袖子。

“这般黏人?”祁衎微不可察一声叹,伸手抚了抚祁序的手指,“阿序又瘦了。”

祁序泪眼婆娑,一个劲地摇着头,低声哀求道:

“你不要杀他,你不要杀他……”

祁衎半跪着打开了祁序的脚链,轻握着祁序发着抖的脚踝,微微用了点力,因着终日被铁链困住,祁序愈发白皙,如玉般的肌肤渗出血来。

与祁衎的伤口融在了一起。

祁衎一瞬间有些恍惚。

对,他们本就是手足至亲,本就该骨肉相融。

“哥哥,可是我受伤了。”祁衎微仰着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跪在他的圣父面前,

“你不先关心关心我吗?”

祁序好似想起了什么。

他的弟弟,如今是九五之尊,寻常人根本伤不了他,可每次来这松吹小院,却经常不是这被划一刀,便是那磕碰了一下。

可那伤口平整,根本不可能是贼人所致,究其原因,只可能是一个。

“你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我想要哥哥给我包扎。”

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切,把陷害兄长将其关起来时可不见半点兄友弟恭。

祁序收敛了心绪,耐心地和他谈条件,

“放过小言。”

祁衎瞥了一眼望着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祁言,挑了挑眉,

“滚出去。”

祁言应声点点头赶忙跑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祁衎与祁序这兄弟二人。

祁序在一旁点上了香,又熟练地在床头翻出麻布为祁序的脚踝包扎,嘴上也尽是抱怨,

“哥哥这么不听话,还想和我谈条件,嗯?”

趋于这般多年形成的本能,祁序抖了两下,却又强行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害怕。

他越害怕,祁衎便会越得寸进尺。

祁序在祁衎望着自己打了的蝴蝶结沾沾自喜时,收回了脚。

祁衎望向祁序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恨。

祁序极讨厌他这个弟弟这般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他的玩具,或者说礼物一般。

纵然被抢走时有再多怨念,在手里把玩时,仍旧是轻佻极了。

可他不能害怕。

他若此刻退缩,这世上因他丧了命的人便又多了一个。

祁序拿出了兄长的派头,厉声命令他道:

“我说,放过他。”

祁衎可不是什么温良恭谨之人,他坐上了床,见祁序下意识想躲,却又因着有求于自己而不得不被迫直视着自己的倔强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

“阿序,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

…………

不知过了多久,祁衎走出了松吹小院,在夜色中隐约看到鬼鬼祟祟的祁言。

他怎么还没走?

祁衎皱了皱眉,祁言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好似被发现了,双手抱头,自觉地走了出来哆哆嗦嗦道:

“皇帝舅舅,你不要杀我!”

你是阿姊唯一的孩子,我怎么可能杀你?

心里这般想,祁衎却没有将自己的顾虑宣之于口,只换个话题说道:“你为何还不走?”

“我……”祁言有些心虚,“想看看太子舅舅怎么样了……”

祁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你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祁言懵懵懂懂地发问。

……怎么这么笨啊。

“算了。”祁衎拂了拂袖子,说道,“你回去吧。”

祁言却没有走,祁衎见他那犹犹豫豫的模样,有些不耐烦地又问道:“又怎么了?”

“皇帝舅舅能不能别告诉我母上。”祁言可怜巴巴地求着情,“要是告诉母上,她肯定又要数落我了……”

见他提起朝翊长公主,祁衎面色一沉。

朝翊长公主虽非当年的中宫皇后所出,却因年长了几岁,又自小跟在长绥王的身侧,在一干皇子公主中颇有威望。

而她与祁序走得也甚近,当年还是章和太子的祁序也对其敬重有加。

若是被她知晓祁序未死,还被自己关在了这松吹小院里,后果……只怕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她绝对不能知道。

祁衎淡淡一笑,他蹲下来扶住祁言的双肩,说道:“那你便不告诉你母上你来过这,舅舅也不告诉你母上,可好?”

“好呀!”祁言笑着鼓鼓掌,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可,我说了今晚上要来这探险,回去她问了可怎么办?”

“这个好办,你就说朕宣你晚膳时来伴驾。”

“皇帝舅舅你真聪明!”祁言喜笑颜开,伸手握住祁衎的手,甩了两下又问道,“那我可以经常来看看太子舅舅吗?”

见他再次提起祁序,祁衎的眉头忍不住又皱了一下,可他与祁言……

当年祁序还是太子时,因着和朝翊长公主关系好,祁肆便经常带那时候才三四岁的祁言来东宫玩。

他那时也爱往东宫跑,有时候见着祁言抓着祁序的领口不放,一边怨恨自己不是小孩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调戏祁序,一边又觉得那般笑得开怀的祁序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哥哥那般喜欢孩子吗?”

冷不丁的一发问,祁序望向了祁衎。

见自己兄长似是被吓着了,便又挂上了假笑,祁序这才由着心说道:

“小孩儿嘛,也没什么坏心思,何况我们小祁言,这般可爱,谁不喜欢呀。”

祁序说完又笑着捏了捏祁言的脸颊肉。

祁衎还没来得及畅想祁序的孩子会是如何,他便先一步来催着自己来求个孩子。

“我知道你与那位唐家女子感情甚笃,可你的皇子妃……毕竟是蕴秀。”祁序有几分埋怨,他叹了口气,“也是我不好,若是知着你后边会遇到自己一生挚爱,当时便不这般逼着你了。”

一生挚爱?

祁衎神色复杂地望着祁序。

你还不知道我真正的一生挚爱是谁呢。

可他的爱,太过卑微,只能在枯寂的沙漠里寻得一丝甜。

哥哥应该是在关心我吧。

可我还是让他失望了。

“哥哥不要怨自己。”祁衎说道,“我会好好对蕴秀的。”

…………

祁衎从回忆中抽出,有些嘲讽似地勾了勾嘴角,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

“他在养病,不可有大动作。”

小时候的祁言是被泡在糖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孩,对于这世间许多东西都显得有几分愚钝。

或者说,更愿意往好的一面想。

就像他在当时并未觉察出异样,为何一个养病之人,要被套上铁链子?

而当他察觉的时候,一切便都已经晚了。

…………

“为何是他?”丘独苏垂了眸子,有些不可置信,“而且他不过是祁肆的孩子,飞鸢令自太祖年间便从未认过母系一脉为主?”

“怎么?母系一脉身上流的便不是祁家的血吗?”唐云澜冷笑一声,“况且祁言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丘独苏一滞。

“当年他被囚于松吹小院一事,这世上几乎无人知晓,就连我也不过是他在章和过世后说漏了嘴才知道。”唐云澜强按住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说道,“而祁言却知道,并且,先帝还和他说,让多去陪着章和。”

“为何?”

“大概是,祁言和他,还有那座与东宫一模一样的院子,会让他想起了曾经的景祐二十四年吧,那时候章和太子还在,太学四杰还在,就连当年的本宫都天真地相信,那位五皇子钟情于我。”

唐云澜讥诮一笑,继续道:“说来讽刺,他所在乎的一切,都被他亲手毁了,而他,竟然还想着重新为自己造一场梦来?你说可笑不可笑?”

丘独苏没有回答,但他心中想法显然与唐云澜无异。

祁衎自小便爱黏着他这位同胞兄长,大概是联想自己曾经也做过弟弟,丘独苏在东宫给章和太子做伴读时还揣测祁衎是否对祁序有嫉恨之心。

结果没想到,不是妒忌,而是太爱。

甚至是到了一种极其偏执的地步。

“说吧,裕太妃娘娘想要什么?”

唐云澜不理解他为何忽然话锋一转,却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本宫已是将死之人,公子还这般信守诺言吗?”

丘独苏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唐家有丹书铁券,你未必会死。”

“若犯十恶之罪,这丹书铁券顶多也就只能保下一人,而我那傻侄儿,可是谋逆。”唐云澜轻笑,“报酬不必了,这消息……便算本宫送你的。”

“唐家出来的女儿,向来锱铢必较,我想裕太妃娘娘可不会是那么慷慨之人。”

“丘公子聪慧。”唐云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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