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三长老暮方的寝殿位于魔宫最为偏僻的地带,平常甚少有人来往,就连魔侍都难以见到几个,倒是与他喜静的古怪性子相符。
然而,此时的三长老寝殿外却是站了一圈的魔兵,说的好听是清修,不过就是变相的囚禁罢了。
这些魔兵许是接收到了付雷的指令,并未对羽清有所阻拦,只向她行了一礼便任由她进去。入了内殿,不再有魔兵驻守,殿内一片死寂,像是许久未曾有人走动一般。
羽清叩响暮方卧房的门,房内随即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老夫还是那句话,请回吧!”
是熟悉的声音,但也就数十日不见,竟感觉苍老了许多。
“暮爷爷,是我,清儿回来了!”
安静几秒,一股灵力瞬间将门拉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盘腿坐在地上,布满细纹的双眼中闪烁着格外明亮的光芒。
“清丫头,你这......”暮方欲言又止,见到她自是满脸欣喜,但转眼间又变成了万般无奈。
羽清将门拉上,快步走到他身旁,挽上他的胳膊:“暮爷爷坐地上干什么?”
欲将他扶起来,暮方伸出另一只手阻止了她:“爷爷双腿灵脉已毁,不必费力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在羽清听来却是五雷轰顶。灵脉若是受损,要想修复都得耗尽半生修为,更何况是被毁,那便是永生都别想重塑,暮方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灵脉已毁?是......付伯深干的?”
暮方没有问答,只是将她眼角溢出的泪珠拭去,对她慈爱地笑着,但一切答案早已明了。
“我去找他!”
羽清冲动起身欲走,被暮方及时拉住。
“丫头冷静些,听爷爷说几句话可好?”
羽清跪坐在地上,轻轻靠在暮方的肩膀上:“您说。”
“唉!”暮方叹了一口气,抚摸着她的头,“魔君此前来寻过我,付伯深造反一事我们早有预料。”
羽清猛然抬起头来:“什么意思,那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若知晓定不会离开,有我在付伯深未必能有胜算!”
“丫头啊,你还是太过年轻,虽然你天资过人,法力高强,三族中能胜你者亦是寥寥无几,但若对上付伯深这种擅用心计之人,必会吃尽苦头!”
若是之前她定是不会服气,但经历了伏山城一事,与付伯深真正对上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真拿他没办法。
“难道就将这魔域拱手送于他吗,他这样的人掌控魔族,迟早会让整个魔族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还有我父君母君,他们至今生死未卜,叫我如何袖手旁观?”
“现在与他们对峙并非最明智的选择,”暮方拂袖一挥,一张脏乱不堪的信笺出现在他手中,上面还沾有大片血迹,他将其放至羽清眼前:“你先看看这个。”
羽清接过,只一眼,指尖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这是......我兄长的字迹!”
暮方点头,示意她接着看下去。
囚魔窟惊现不明邪力,似是上古之神残留,大长老以此将我击伤,务必彻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若能阻止,我死不足惜!
她拽紧了手中的信笺,声音发颤:“这是哪儿来的?”
“半年前在弑神谷处寻得,它就被埋藏在魔后亲手种的那棵祭魂树下,在得知付伯深摧毁神印后,魔君就对他心存怀疑,之后又得了这封信,一切也就有迹可循,尘儿突然失踪,竟是遭了他的毒手,他的修为大涨,也是因这邪力,丫头,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听我一句劝,不要独自与付伯深正面对上,想办法摆脱魔域,去找仙门,付伯深毁神印想必是为了助混元地神突破封印,这关乎着天下苍生,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羽清怔住,太多的信息让她的脑袋里一片混乱。
不仅仅是她,萧湛风亦是震惊万分,那日萧策说的话如今得到了证实,要拯救苍生,已不单单是让神识归位这么简单,这其中还蕴藏了多少阴谋诡计与艰难险阻。
暮方看着如此无措的羽清甚是心疼,小小年纪就要肩负如此之重的责任,不是谁人都能承受的了的。
他附身凑近羽清的耳边,低语了一句,羽清迷茫的双眸中再次有了几分光芒,神情万分激动:“所以他们没事是吗?”
“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具体在何处我也不知晓,你且知道,暂时的退让不是逃避,而是稳中求胜!”
“清儿明白了!”
出了三长老的寝殿,羽清并未立刻回去,而是往囚魔窟而去。
囚魔窟是魔族犯了大错之人反省之地,此地阴冷可怖,不止会受到□□上的折磨,更有灵魂深处的煎熬。她的兄长,魔族太子羽尘便是因忤逆魔君之罪被送入此处反省,无论她如何求情都无济于事,而羽尘在不久后便从此处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魔兵将这魔域翻了个底朝天也不曾见到一丝踪迹。
正当她心中万般感概之时,萧湛风在她耳边打趣道:“当初魔族太子能逃过一劫也得亏了三长老在此处设下的暗道,魔君魔后也因此获得了生机,如今你也要靠此逃出魔域,堂堂魔族主宰者在自己的地盘都如此憋屈,还得通过暗道逃命。”
“你堂堂一介仙族少君还不是得从我魔族暗道逃命,可真是委屈你了,仙君!”
萧湛风瘪瘪嘴,竟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不过听她还能如此与他对话,心里应是好受了些。
“羽清,你在此处做什么?”
身后传来付雷的声音,羽清心中一惊,看来此时是出不了魔域了。
她转身面不改色道:“突然有点想我兄长了,就来他最后待过的地方看看,你又为何在此?”
“我父亲回来了,这不,逮住几个不安分的人送到这里反省反省。”付雷两指一曲,两个伤痕累累的魔兵便被压着往囚魔窟内走去。
他们乞求的目光落在羽清身上,羽清心生不忍,却也知此时的自己不能心软。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付雷的眼神变得深邃难测,隐隐还在期待着什么。
一进入寝殿,阿兰阿竹就快步迎了上来。
“公主,您回来了!”
“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阿兰微笑着行礼告退,见阿竹还楞在原地,急忙扯着她匆匆离开,羽清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太在意。
萧湛风出来后,第一时间拿起桌上的糕点吃起来。
见他这模样,羽清忍不住说道:“有这么饿吗?”
一听此话萧湛风生了怨念:“你倒是在三长老那儿吃香的喝辣的,我可是近两天没进食了!”
“行了行了,那你多吃点儿,”羽清为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没想到付伯深受了重伤,还能这么快就回来了,今晚必须得逃!”
“嗯!”
一股淡淡的奇异香味钻入萧湛风的鼻子,令他有些不适,且在他印象中,昨日并没有这股香味:“你房内可是用了熏香?”
“没有啊,”羽清一阵疑惑,“我从不用那玩意儿。”
“那怎么会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羽清用力吸了吸,依旧没闻到任何香味:“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不可能!”萧湛风放下吃了半块的糕点,起身顺着香味寻去。
刚到香味最浓处时,门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他只得放弃探寻迅速进入羽清的耳坠中。
下一秒房门被人轻松打开,来人不紧不慢地走来。
羽清心下警铃大作:“你这么晚过来作甚?”
付雷笑而不语,目光扫到那盘中的半块糕点,伸手将它拿起:“怎么不吃完,不合胃口吗,没关系,我帮你吃!”
说完便在羽清一言难尽的眼神中将这半块糕点给吃完了。
而羽清似乎还听到了一阵干呕的声音。
没一会儿,她便感觉到自己身形有些不稳,单手撑着桌边,另一手扶着额角,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付雷故作关心的模样,伸手想扶起她,被她咬着牙奋力推开。
“你对我做了什么?”陡然想起自己只碰过他的那杯酒,她心下了然,“是那杯酒?”
付雷并不在意她的举动,对他而言,眼前之人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我知你很聪明,普通的毒物确实对你无用,那酒中不过就是普通的迷幻花粉罢了,也是多亏了你的忠仆,在你屋内放入噬魂花,你是知道的,这花香若是碰上食用了迷幻花粉之人,那便是真的醉生梦死,灵力越高,效力越强......”他的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眼中尽是痴迷,“时间快到了,你撑不住的!”
“滚开!”
羽清在他碰到自己的一瞬间为避开他翻身摔倒在地上,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法动弹。
“我不想逼你的,但若不这样做,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原谅我......”
“湛风!”付雷正想靠近她,谁知羽清这一声呼唤,自己的后领被人大力提起狠狠摔在桌上,吐了一大口血,桌子瞬间四分五裂,剩下的糕点散落一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
突然出现的萧湛风打得他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后心中一阵钝痛。
萧湛风将羽清拦腰抱起,阿兰与阿竹闻声赶来,恰好与萧湛风迎面撞见,还有倒地不起的付雷。
“你是谁?救......”阿兰惊呼,转身欲唤人,突然心口处传来剧痛,埋首一看,一把利剑从自己胸膛一穿而过。
阿竹吓得血色尽褪,摔倒在地上往后爬了好几步,颤抖着声音不断求饶:“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她一脸楚楚可怜样,萧湛风可不吃这一套,指尖一转,利剑从阿兰胸口处飞出,朝着阿竹刺去,阿竹紧闭着眼睛等待着死亡,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来。
是羽清及时按住了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说:“放过她吧,我们快走!”
萧湛风收回墨烟,二人消失于一道蓝色流光中。
付雷强撑起身子,施法向付伯深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