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二天颜未竟然感冒了。

他不停打着喷嚏，还逞强说自己没事，“只是昨天淋了点雨，我已经吃过药了，很快就会好的。”

江北陆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他手边，“这段时间还是我来照顾小狗吧，你先把自己照顾好。”

颜未恹恹地看着他走过去给小狗喂奶上药，突然觉得是自己给江北陆添麻烦了。如果不是他说要带这只小狗回来，说要照顾小狗但又生病了，江北陆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在享受美好假期，而不是呆在家里，看护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狗。

江北陆像是看出他的闷闷不乐，放了一盘水果在茶几上，打开电视，又抱来蔚蔚，“你能陪它们玩一会儿吗？我有点工作要处理。”

颜未仰头看他，“假期还要工作吗？”

江北陆点点头，走向书房，“昨天已经做了很多，现在还差一点收尾，待会一起看电影好吗？”

颜未又高兴起来，戴上口罩小心翼翼地去看猫窝里睡得正香的小狗。

江北陆完成工作出来的时候，颜未正在和蔚蔚玩球。蔚蔚的体型已经越来越大了，逐渐表现出布偶猫的品种天赋，每次从沙发上跳下时都会有沉重的“咚咚”声，好在楼下的房子没人住，不然早晚要被投诉。

两个人一起坐到沙发上，蔚蔚也跟着瘫成一团，江北陆选了部经典高分悬疑电影。

窗外小雨淅沥，伴随电影开始播放的声音，两人都没有说话，中间隔着两拳的距离。江北陆坐得挺拔，身体不敢靠颜未太近惹得对方不自在。颜未裹在毯子里，半阖着眼，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蔚蔚背上轻轻抚摸。

一开始江北陆还在用余光注意颜未的反应，随着影片故事的展开，情节逐渐深入，他的注意力都专注在屏幕上。肩膀蓦地一沉，江北陆愣怔两秒，微微侧头去看，颜未已经不知何时睡着了，脑袋歪在他的肩膀上。

江北陆心中好笑，明白大概是感冒药的药效，颜未睡着了才能如此主动。他调整了坐姿，让颜未靠得更舒服，待会醒来时不至于脖子酸痛。

窗外雨势正浓，乌云满布让光线都照不进来，江北陆关了主灯，只留下沙发旁他这一侧的落地灯发出暖黄柔和的光。

电影不长，播到片尾的时候颜未悠悠醒转。室内光线晦暗，他先是慢慢睁开眼睛，判断了一会儿自己在哪，才反应过来他刚才靠在江北陆身上睡了一觉。

要怎么才能自然不经意地起身，他还没想明白，江北陆倒是先动了，对方抬手给他把滑落的毯子往上盖了盖，又掩住可能会漏风的角落。

颜未耳朵都红了大片，不知道是睡太久还是羞的。憋了一会儿他再也装不下去，手撑着沙发坐了起来。

江北陆正好低头，他背对着光，脸庞隐在阴影里，投过来的视线似有温度，满室昏暗中，颜未看得不真切，只听到对方微微沙哑的嗓音，“醒了？”

江北陆这个角度看颜未却是面光，昏黄暧昧的柔光打在颜未身上，对方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他的倒影，脸颊飞着酡色红晕，好生可爱。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他情不自禁凑近了点，伸手拨动颜未额边睡乱的碎发。

窗外的雨势加剧，雨滴猛烈地敲击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颜未好似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砸在他的耳膜上，令他根本无法思考。

江北陆的脸在眼前一点点放大，颜未眼睁睁看着，大脑一片空白。

小狗嗷呜叫了一声。

颜未用力地咽了口唾沫，霍然低下头，“我先去趟厕所。”

说完不等江北陆反应就赶紧站起来逃也似的冲进了卫生间。

瞧见颜未匆匆离去的背影，江北陆愣在原地，反应了两秒哑然失笑，他讲食指和大拇指捻在一起缓缓摩擦，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颜未发丝的触感。

颜未进了卫生间，手撑住洗手池不住地喘气，心跳如擂鼓怎么都停不下来，他猛地打开水龙头，也不管自己还在感冒，舀起一泼冷水就往脸上扑。

等颜未从卫生间出来时，江北陆已经去厨房准备晚饭了。颜未看看时间，也该到小狗喝奶的时候，便找了奶瓶冲奶粉。

可是接热水也要进厨房，他硬着头皮拎着奶瓶走进去，江北陆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给他指了饮水机的位置又低下头切菜。

颜未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接了热水就马上溜了。又有些侥幸江北陆没再提起刚才的事。

小狗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颜未手里的奶瓶，来了才没两天，但它也已经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好吃的。它兴奋地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用力吮吸起来，身体也随着节奏微微起伏。

颜未托着它温热的小肚子，静静地注视着它，满心满眼都是小狗一甩一甩的小耳朵，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怜爱地拍了拍它圆不隆冬的脑袋。

盯着小狗，一个新的、这几天一直被他有意回避的问题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他能养这只小狗吗？

*

这天起床，外面的天已经晴了，是这个假期里难得的好天气。

今天杜见明和刘儒要过来，于是江北陆早早起床打扫卫生，门铃响起，他刚好从厨房里端了茶水出来。

走到玄关，他先自己模拟了两遍待会见到两人时的惊讶表情。杜见明每年都热衷于在大家的生日时制造惊喜，可偏偏每次都没什么新意。但是如果真的表现得习以为常又会惹他不高兴，所以江北陆先演练几遍，以防待会出错。

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两个人。

几个气球飘在半空中，颜未手捧蛋糕，眼睛弯起，露出个腼腆的笑，“江北陆，祝你生日快乐。”

江北陆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头皮发麻，心跳却加速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耳膜都要被震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的，脸上的表情是演不出来的震惊和欣喜。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好像看见颜未身穿蓝白校服，在对自己浅浅微笑。天知道他曾多少次梦见颜未陪他过生日，这一刻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嘭”的一声，漫天彩带飞扬，一片片五颜六色的亮片落下，飘飘然自两人中间划过。江北陆下意识伸手去接，落到手心里，瘫开一看，却见一片粉色的爱心，他的手微微颤抖，攥紧拳头，手汗濡湿彩片，揉皱成一团，也不愿放手。

“生日快乐！”杜见明从颜未身后蹦出来，手里还拿着刚拧开的礼花筒，刘儒则微笑着站在一旁，左手牵着气球，右手在录像。

江北陆久久地凝视着这个画面，想要把这一瞬深深地刻进记忆里，眼眶已然发红，“你们怎么会一起......”

半小时前。

颜未洗漱完，揣上手机和钥匙就习惯性地往江北陆家走。开了门他才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他现在去江北陆家的动作如此自然，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转念一想又释然，本来就说了要一起照顾小狗，之前是因为自己生病了，现在已经痊愈，自然要信守承诺。

正想着，旁边的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了。

两个高大的男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出来，颜未循声望去，其中一个人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人见到他却是十分惊喜，“小邻……颜未！你还记得我吗？”

颜未想起来了，这是江北陆的朋友，他们几个月前在一次科技展上见过，好像是姓杜？

“我是杜见明，这是我和北子的朋友，你叫他大刘就行。”杜见明把东西放在地上，亲切自然地跟颜未问好。

“你好，你们是来找江北陆的吗？”虽是询问但他自己已经在心里给了肯定的答案，颜未后退一步打算回家，“他应该在家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杜见明赶忙拉住他，“别别别，刚好你在这，帮我们个忙吧！”

刘儒跟在后面，没搞懂杜见明这是要干什么。

杜见明看看颜未，又看看刘儒，脑子里突然冒出个绝妙的点子。

经过他一番解释，颜未才明白今天是江北陆的生日，他和刘儒特意赶过来给江北陆惊喜为他庆祝生日。

“待会你就捧着这个蛋糕，我敲门，他一开门我就拿这个礼花筒往他脸上喷，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到时候大刘你别忘了录像哈。”杜见明一脸兴奋，把装蛋糕的盒子递给颜未。

听完他这个计划，刘儒皱了皱眉，颜未也是一脸为难。

“你这礼花把蛋糕弄脏了怎么办？”刘儒还是比较关心食品安全问题，提出了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问题。

颜未则更关注江北陆的心情，“对着脸喷，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的，他不会生气的，我们往年都是这么搞的！而且对着脸喷就不会弄脏蛋糕了啊！”

刘儒翻了翻他们买的东西，其他的更不靠谱，什么会自动唱生日歌的蜡烛，吐舌头的搞怪帽子，甚至还有一个充气长条小人，举着一条横幅，上书“祝江北陆生日快乐，好兄弟一生一起走”。刘儒沉默了，找出来几个素色气球，默默地开始打气。

过了这么几年，杜见明的审美还是没变过。唉，也怪他，不应该在这种事上无条件信任杜见明，赶飞机太忙就信了杜见明“我已经全部准备好了”的鬼话。

于是半个小时后，他们坐到餐桌上，杜见明兴致勃勃地拿出他精心准备的蜡烛——一个莲花旁边围着六个双手举着蜡烛的奥特曼，一点燃中间的莲花，花瓣就自动打开落下，上面的火星子又点燃了奥特曼手中的蜡烛，几个奥特曼围着蛋糕，像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整个画面又搞笑又莫名其妙，甚至透露着一丝荒谬。

在场只有杜见明笑得最开心，点蜡烛的手都笑到发抖，另外几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

江北陆冷笑一声，刚才的感动荡然无存，挖了块奶油就往杜见明脸上抹。

“欸欸欸，这不对吧，你才是寿星啊，应该抹寿星才对...我错了救命啊！大刘救我！”杜见明从凳子上跳起来，忙往刘儒身后躲，刘儒却不给面子，马上出卖他，吓得杜见明只好躲到颜未旁边去，才让江北陆停住了脚步。

“你过来，我不弄你了。”江北陆把抹了奶油的手背在身后，对着杜见明笑得一脸核善。

刘儒则趁杜见明不备抹了点奶油在他鼻子上，杜见明立马大叫起来，“好啊你们竟然一起对付我！”

颜未坐在位置上，耳边充斥着杜见明的悲痛控诉，也忍不住抿嘴轻笑。

江北陆一看颜未笑了，情不自禁叫了他一声，颜未应声抬头，江北陆盯着他的眼睛却不说话了。

空气中浮动着无限快乐因子，颜未似乎被这种轻飘飘的愉悦氛围感染，大脑也变得晕乎乎的。两个人对视半天，他心念一动，突然向江北陆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来。

江北陆坐在他身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见颜未竟也伸手擦了点奶油，抹在江北陆的侧脸上，看起来不像是整蛊，更像是替他搽脸。那一抹奶油也不显狼狈，倒是平添两分帅气。

江北陆愣了一瞬，瞳孔微微放大，脸颊上的触感真实却转瞬即逝，他抬手轻抚，旋即浅浅笑起来，“谢谢你，来陪我过生日。”

颜未却摇了摇头，“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江北陆刚说了一句“没关系”，旁边正围着餐桌和刘儒你追我赶的杜见明却趁机往江北陆脸上抹了一大坨奶油，得逞后还冒出奇怪的奸笑，好不得意。

奶油大战一触即发，连路过的蔚蔚都难以幸免。

刚开始颜未还有些拘谨，随着江北陆往他脸上抹了第一次奶油，杜见明便也不客气地往他脸上招呼，几个人闹做一团，嘴里都吃到了好几口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