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从下午开始,它就一直郁郁寡欢,除了给她治疗和偶尔搭话,几乎不怎么吭声。
张淮:“我自己摔出去的,关你什么事呀?”
系统:“……”
张淮见它不说话,想了半天,又想到坠落前悬停的那一刻。
“难道在空中静止的那一瞬是你的作用?”她问道。
“嗯。”系统说,“但是,信号断了……”
看不到它的实体和表情,但张淮觉得面前好像摆了一个委委屈屈的面团子。
她闷声笑了。
“还笑。”系统嘟囔道,“摔的时候哭得比谁都狠。”
张淮装作没听见。
“我没事。”她说,“我现在真的不疼了。”
碎成那样,怎么可能不疼。
系统想到那个场景,心里就像被海水淹过一样。
它和张淮又简单聊了两句,就结束连线,忧心忡忡地离开了队列。
在通信系统夜以继日的抢修下,可供应急的通信线路越来越多,不需要排长队了,但是系统和客户之间的即时通信还需要一些时间恢复。
末日生存系统在绘声绘色地讲客户最近的经历:“本来以为当上基地领袖就能过上好日子了,结果丧尸爆发,所有人只能抛弃基地,到新据点的路线都是我告诉他们的。”
“就这?”修仙系统说,“在下帮客户扛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们都好厉害啊……”码字系统说,“客户这几天卡文,我只能把想到的点子都告诉她了,结果她不用。”
“听说最近有个系统把客户搞丢了,现在不知道在哪个世界找呢。”
“这也太倒霉了。”
“啊啊,我不要这样!我要保护领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末日系统呐喊着冲出去了。
众系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愿望系统驻足片刻,默默离开了。
周一。
医学生的课表拥挤程度和春运有得一拼,正所谓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瘪海绵就有了,归之遥的灵魂也被一上午的课程榨出了躯壳。
她在原来的世界也是医学生,但是两边的课程安排和教材都不一样,她不仅要适应新的课程内容,还要追赶现在的上课进度,忙到CPU都要烧了。
张淮躲在她的玻璃手串里,刚开始还津津有味地旁听医学专业课,没过多久就在老师的讲课声中呼呼大睡了。
这种症状,大概来源于对知识副作用的免疫缺陷吧。
幸好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归之遥选的是排球,可以到室外放松放松。
戴着手串不方便接球,归之遥将它放到了包里,张淮则是爬到场地里用于照明的那根最高的柱子上看风景。
晴大的风景很好,绿树成荫,偶尔会有野猪从后山跑出来拦截踩着平衡车的路人,僵持之际一只狗站出来充当裁判。
张淮兴致盎然地看完一集《人,狗和野猪》,想看看归之遥的情况。
……人呢?
通往校医院的路上,归之遥背着一个女生,稳稳地朝前走着。
“同学,真不好意思,还麻烦你送我去校医院。”
短发女生一脸歉意道。
“不过,如果不是突然崴了脚,刚才那球我肯定能接到。”
“要不是我也急着接球,就不会和你撞上了。”归之遥托着她的膝弯,“学校的排球场也太滑了吧?”
“我在这儿打了三年球,头一次滑倒。”短发女生不满道,“倒霉啊倒霉,好几个星期打不了球了。”
她搂着归之遥的肩膀,问道:“同学,你是几年级的呀?哪个学院的?我能加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归之遥无暇应答。
“学姐,你先休息会儿,等到了医院咱们再聊吧。”归之遥背着短发女生,见到冰蓝色的屋檐逐渐从树丛探出来,知道校医院快到了,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晴大校医院是一幢三层高的复古建筑,整体是白色,地面铺着灰色大理石,梁柱上雕刻着简洁而优美的纹饰。
她朝大门走去,迎面走来一群西装革履的专业人士,他们小心翼翼地簇拥着中间那个神情淡漠疏离的英俊男子。
他立于台阶之上,眼睫低垂,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忽然,像被剧烈的疼痛袭击,他眉头紧蹙,身体微蜷,左右随行人员立即扶住了他。
“薄总,您没事吧!”
江初年托住薄嘉珩的臂弯,俯身查看他的情况,余光瞥到杵在原地的围观人员。
“麻烦回避……你是?”
像,太像了,难道说……
“不好意思,请问你……”
女孩背着同学,蹬蹬蹬跑上台阶,冲进校医院,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啊啊啊啊啊啊学妹你慢一点啊!”
“不好意思学姐,但是那个人好像克我啊!”
江初年愣怔片刻,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照顾眼前的病号。
薄嘉珩闭着眼,竭力驱除脑中那一团晦暗不明的雾,一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似乎也曾被某人背着,潮湿的空气,她肩颈传来的热度和他的呼吸,朦朦胧胧地挥发在记忆里。
再看清一些……
“呃!”剧痛令他眼前一黑,所有模糊的画面灰飞烟灭。
李诺连忙从包里掏出保温杯和药,递到薄嘉珩面前,在江初年的协助下喂了进去。
缓了一会儿,江初年轻声问:“您现在好些了吗?”
薄嘉珩微微喘气,眼尾泛泪,略一抬手,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刚才那个人。”他低声说道,“我看到她就头疼。”
“我看到她就头疼”,李诺听到这句话,目光闪烁。
这是个关键句!
当你的上司为某个人感到头疼,你应该——
A.给他吃止疼药。
B.解决困扰,让他眼不见心不烦。
她默默地掏出本子,挡在薄嘉珩眼前,还反复回头确认刚才那人的踪影。
这是职场名著《一百句听懂上司》的经典例句,还好她提前研究,终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B是正确答案,但A,她也要选!
这样总不会出错了吧?
周六无效汇报后,经历了长达一天的职场冷暴力,她每一个举动都是反复斟酌以求完备。
江初年见她此举,以为她是担心薄嘉珩中暑,心想新人倒是想得很周到。
李诺给薄嘉珩挡着光,脑内飞快转动,想起书中闪现的一句话:
“和老板打交道时,只有站在老板的高度,用更长远的战略眼光,才能揣摩老板真正的意图。”
不!小李,再好好想想,难道正确答案只有A和B吗?
站在总裁的角度,再好好想想!
“我看到她就头疼。”
刚才这句话描述的是什么场景?一个大学生,背着一个受伤的大学生。
受伤……
对,这就是关键!
一定是大学生受伤的情景,激起了总裁的不适和恻隐之心,他不愿意看到身负伤病的人如此艰难地相互支撑。
她懂了。
薄总头疼的不是他自己,他是在忧虑整个国家的未来啊!
如果学生尚且要被病痛摧折,她们又如何能成长为擎天的栋梁?
他一定是不忍心。
这就是一个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这就是薄氏集团总裁的格局与担当。
她懂了,她全都明白了。
“总裁您放心,很快就会有人关照她们的。”
李诺目光炯炯,恳切而坚定地许下誓言。
闻讯赶到校医院门口的张淮,在小电驴的镜子上目瞪口呆。
才这么一会儿,归之遥就惹着薄氏了?
关照?怎么关照啊?
想起听李珍妮提过的各种“关照”手段,张淮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咻——”地钻进了校医院。
江初年还在回想那张酷似师妹的脸,听到这句话,面露难色,隐晦地朝李诺摇了摇头。
李诺不明所以地歪头。
他叹了口气,用手机打出一行字:
“知道你是替总裁考虑,但是不建议搞替身这一套,谈恋爱还是尊重双方意愿比较好。”
李诺瞪大眼睛:“什么替身?”
江初年讶然:“原来你不知道?”
“够了。”
薄嘉珩望着被挡板挡住的薄氏集团的未来,只觉得两眼黑得看不到尽头。
张淮在就诊大厅里左右张望,总算找到归之遥的身影,她正扶着受伤的女孩落座。
“学姐,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挂号。”归之遥接过短发女孩的校园卡,看了一眼,“原来你叫宋染。”
看学号的中间几位,和她一样是医学院的。
归之遥挂号时,宋染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张淮正要凑近,忽然发现周围有几道鬼鬼祟祟的视线。
完了,晚了。
张淮顿觉不妙,爬到近前蛰伏。
归之遥拿着挂号单回来,就看见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走到宋染面前。
“同学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宋染摆了摆手:“谢了,不过我有同伴,就不麻烦了。”
“不麻烦的,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我们都会尽力配合。”
“真的不用……”
归之遥走上前去,挡在宋染面前:“不好意思,我就是她朋友,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来了,正好!”
穿着蓝色帽衫的男生,不知从哪里搬来一辆轮椅,“走吧,去做检查!”
宋染:?
归之遥:?
张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