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寝殿,顾明熙看着那金丝锦缎华服,金光闪闪的,确实好看,也难怪顾倾城看着眼馋,这样的衣服和用料堪比皇后和太子妃的等级了,这么好的东西,父皇和萧贵妃不留给他们最爱的女儿,为什么单单给了我呢?躺在床上的顾明熙久久难以入眠,看看衣服,想想过往,展望明天,不知道是对明天充满了期待的原因,还是因为心里没底,总觉得这幸福感来的不真实。
另一个房间内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余氏,在宫里待了进二十年的余氏怎么会不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萧贵妃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她怎么会做对自己没有益出的事情呢?
就在余氏唉声叹气之余,兰儿走了进来,“夫人,灯还亮着我就进来了,您还没睡下呢?是因为今天萧贵妃的原因?”
余氏索性坐起来依靠在床头,她正想找个体己的人儿说说话呢:“兰儿,你也觉察出来这件事有蹊跷了?你说萧贵妃今天是什么意思?还有陛下,明天的宴会为什么会让我和熙儿出席?连二公主都没资格参加竟然让熙儿去?”
兰儿:“夫人,别想这么多了,您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奴婢哪里能明白?陛下的心思更是没有谁能猜的透的,您就别担心了,说不定正是因为咱们七公主在这次的院考中拔得头筹的原因呢?这么多的公主贵女,咱们七公主都能脱颖而出,足见咱们七公主有多优秀!说不定咱们七公主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呢。”
余氏:“你当真这么想?陛下会看重熙儿吗?果真如此的话,陛下怎么不亲自召见一下,或者明面上奖励一下,甚至来咱们朝阳殿一趟亲自看看孩子呢?”余氏说着也想到了什么,立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想必陛下都不识得咱们朝阳殿的路吧。”
兰儿看出了主子心里的落寞,‘是呀,陛下从来没进入过朝阳殿,再说了,皇上去哪儿不都有太监侍卫引路的吗?陛下可能不记得,太监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兰儿知道主子这是在自欺欺人。
“夫人,别想了,明天的事情谁又能预料的准呢?何必今日就徒增烦恼?人呐,应该享受当下,明天的事就看明天吧。”
余氏点点头,由着兰儿伺候自己躺下,脑海里浮现出女儿拔得头筹那天兴奋地模样,因为她也幻想着他的父皇能因此看到她的存在,能给他慈父般的教诲和赞赏。
走出屋外的兰儿则眉头紧锁,因为她听到一些传言,由于大魏战败的原因,不仅要向北漠送上很多贡品,还要送上一名质子,陛下膝下皇子不多,肯定不能冒险,那就只有公主了,会是哪位公主这么倒霉呢?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兰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可她不能说,不然主子和七公主就会多一天担忧了。
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很重视,下人们都在给顾明熙盛情打扮着,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孩儿兰儿心里却心事重重,等在她面前的不知是福是祸?
“兰姐姐!兰姐姐!”顾明熙心急的叫了很多声兰儿才回过神。
“啊,公主,您叫我!”
“哎呀,兰姐姐,你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顾明熙装作生气的样子,“你看,我这裙子是不是长了点?不怎么合身呢?”
兰儿细细看了看七公主身上的衣服,可不是么,腰身还勉强过得去,就是裙摆确实长了,幸亏七公主年级虽小却个子高挑,要不然还真撑不起这衣服呢。
“公主,还好,衣服没长太多,我在里面给你别一下就好了,外观上不会有什么影响,也不会影响您走路。”
“嗯!”顾明熙点点头,兰儿是值得相信的,她心灵手巧,肯定说到做到,顾明熙再次开心的拉着裙摆在镜子前转起圈儿来,她期待着在一会儿的宴会中惊艳全场呢。‘顾倾城她们不去,这下父皇能看到我了吧’!
宴会上除了北漠的使者、驻守北漠的钦差大臣就是达官显贵,余氏有些不适应这样威严的场合,心里七上八下的,顾明熙还好,这一次她的座位紧挨着他的弟弟顾明烨,也就是文皇后唯一的嫡子,比顾明熙小两岁,都知道这位将来可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呢。这还是第一坐的位置离她敬爱的父皇这么近,看来这次父皇真的不一样了。
随着大太监图海的一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加到!……”众人起身行礼问安,北魏皇帝顾渊携文皇后一起出现了。
顾明熙这么近距离看着父皇心里激动得很,倒是一旁刚刚落座了的文皇后注意到了堂下的顾明熙,微微邪魅一笑,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情理之中,像极了萧氏的做事风格,怪不得这两天萧氏消停了呢。
顾渊,这位大魏最大的王,曾经也显赫一时,却因为这次的军中失利,不仅折损了心腹大将,还使得北漠有了可乘之机,战败后的对方更加猖狂,不仅索要财物,还要自己的一名儿女做人质,这是何等的屈辱。
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之后,随着宫廷艺人们为大家献上技艺之际,顾渊喝着闷酒,巡视着堂下的大魏能人异士,却没有人能为自己分忧。慢慢的,顾渊也终于注意到了堂下爱子旁边坐着的美丽女孩儿。
‘这就是朕的七公主吗?竟然长这么大了?’在同一个皇宫里一起生活的父亲竟然不认识自己的女儿,真是可笑!
看着眼前这么好的女儿,想想她的未来,甚至有没有未来都未可知,顾渊心中难免愧疚,而正在和弟弟交谈的顾明熙也注意到了父皇的目光,躲闪却又期待的眼神不自然的看向父皇,看着对方炙热的眼神心头不禁一热,竟然激动到眼睛浅含泪光,冲着父皇微微一笑。
顾渊看着女儿对着自己笑,他也跟着笑起来,‘多么明媚可爱的笑容啊,为什么朕到如今才知道有这么好的女儿?今后还能再看得到吗?’
一阵歌舞过后,开始晚宴,北漠使者早就不耐烦了,起身,向着本身并不放在眼里的大魏皇帝傲慢的说道:“尊敬的大魏陛下,我王收到了大魏皇室的诚意,倍感欣慰,只是我们来了有几天了,至今没见到大魏要派往我们北漠的公主,不知道公主殿下现在何处?”
顾渊被北漠使者的这一问问的揪心的疼,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堂下群臣和使者等待着大魏皇帝发话,只有文皇后心如明镜暗似得,沉默不语的等着看戏,顾渊再次看向顾明熙,无奈握紧了拳头,对图海使了个眼色。
图海则下堂徐徐来到顾明熙身边,弯腰行礼道:“七公主,请!”
蒙在鼓里的顾明熙有些不知所措,想想刚才北漠使者的话,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身旁的母亲余氏脸色也瞬间煞白,她多么想此刻就拉着女儿的手逃离这里。
图海见还在愣神的顾明熙岿然不动,再次提醒道,“公主殿下,请到前面去,陛下和皇后娘娘有话要交代。”
顾明熙只好颤颤巍巍的起身,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可是转念她又觉得自己应该不失大魏皇室的风采和颜面,就像此刻坐在上面的父皇一样,明明心有不甘、面对心怀叵测的外人却又不得不拿出主人强硬的姿态,她甚至怀疑自己想错了,北漠怎么会要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公主?顾明熙竭力平复镇定着自己的心绪。
不得不说,当顾明熙起身的那一刻,所有的大臣和北漠使者才真切的看到大魏七公主的风采,年纪虽小却身材高挑,姣好的面容泛起波澜,看的北漠使者连连点头该说不说,这里的女人姿态就是优雅从容。
顾渊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儿,不得不开口道,“这就是朕的女儿——宁安公主!”
‘什么宁安公主?’顾明熙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了封号,只有成年了的公主才有封号呢,自己才不过12岁,何时竟然有了封号?
稍作停顿后,顾渊面对着女儿震惊的眼神心虚地继续说道:“为了两国的和平,为了使百姓们免受战火的摧残,不日,宁安公主将随北漠使者一起前往北漠……”
听着父皇的话顾明熙顿觉脑中一片空白,耳蜗轰鸣一般震得她快要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她却使出浑身解数极力挣扎妄图让自己清醒,不要跌倒下去让在场的人看轻了自己,她更不想相信父亲说出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身后侧的母亲余氏却早已瘫软在地。一向安分守己的余氏此刻也不再顾及什么,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吼叫:“不可以,陛下,不可以,明熙他才十二岁呀,她小小年纪怎么可以可以去那苦寒之地?您怎么忍心……”
顾渊看着不知所措的女儿和失控的余氏,心里何尝不难受?可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北漠使者团和群臣全都成了蒙在鼓里的看客,明里暗里议论纷纷……
文皇后只得假模假样的站出来控制局面,厉声呵斥道:“圣上面前,当着百官和使臣的面,如此失态成何体统!余才人,你的理智哪儿去了?来人呐,将余才人带下去,着御医为其诊脉,看看是犯了失心疯还是中了邪了,太不像话了!”
好一个中了邪和失心疯,试问哪个母亲能眼睁睁看着视若珍宝的孩子跳入火坑?她文氏怎么不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北漠呢?
顾明熙意识几近模糊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母亲已经被拉出殿外,头脑混乱的她哪认得清周围发生的一切……
直到众人散去,文皇后迈着轻盈的步伐假惺惺来到顾明熙身边。
顾明烨来到母亲跟前拉着母亲的衣袖祈求道:“母后,不要让七姐姐去北漠好不好?您看,七姐姐好像傻了,她不想去北漠。”
文皇后挣开儿子的手,“放肆!你懂什么?形势所逼,能怎么办?况且这是你父皇的决定,谁敢不从?难道都要抗旨不尊吗?”
顾明烨看着母后生气的样子也不敢在说什么,只能傻傻的看着失神的七姐姐。
文皇后看着顾明熙可怜又可悲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只好告诉她一个秘密:“熙儿,这些年你出落得可真快,没想到你和二公主的身型竟然所差无几,为她量身定做的礼服你穿着竟然也这般合身,她可是年长你好几岁呢。”
听到这番话顾明熙惊讶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盯着皇后的眼睛:“母后,您说什么?”
文皇后无奈道:“熙儿,母后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那可是北漠呀,你这娇贵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呀!再看看你的母妃,哪个母亲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去那种地方做人质啊!唉~”文皇后一脸惋惜的样子,摇摇头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
只剩下顾明熙怔在原地,怪不得萧贵妃要讨好自己,怪不得这么好的衣服她都舍不得给自己的宝贝女儿穿,怪不得衣服不合身……怪不得,顾明熙越想越无奈,越想心越疼,怪不得父皇会突然这么关照自己,怪不得他会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冷落了十二年的女儿……想着想着顾明熙苦笑起来“老天呀,同样都是他的女儿,怎么待遇竟这般千差万别?”
殿外突然传来轰隆的雷鸣,好似老天爷在回应顾明熙,是在为自己鸣不平?还是在生气自己的愤愤不平?
太极殿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夏天已经接近尾声,夜里已经凉了,顾明熙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风雨里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殿门,手里拿着早已脱下的那件御赐的金丝锦绣华服。
余氏闻讯后也跟着赶来,她想求皇上收回成命,风雨里连连叩头,撕心裂肺的吼声好像要与风雨雷鸣竞高低!
女儿看着母亲的样子,也心有不忍,她知道母亲早就将自己视作在这宫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可如今这点希望都要被他们剥夺去了,作为一个母亲,她只想自己的孩子好好地……
“图海,七公主还在外面站着呢?”
“回陛下,是呀,公主固执得很,怎么都不肯走,执意要见您一面,这会儿余才人也过来了。”
“余才人?”顾渊从窗户里望去,风雨中伫立着女儿挺拔的身躯,一旁还有哭的铺天盖地的她的母亲,无奈的惆怅一声:“图海,你说,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朕不该出兵,不该让文正风做监军?还是不该这么多年都没好好看过自己的女儿?以后想弥补也没有机会了……”
“陛下,事已至此,您是天子,哪会有错?不过就是逢事总得在国家利益面前做出一些选择取舍,有些事终究不能尽如人意,于七公主,老奴知道陛下也是于心不忍呀。再说了,过几年公主就回来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陪您!”
“是吗?即使她回来了,还会原谅朕吗?”
“哎呦,陛下,您可是九五之尊呀,公主是您的女儿,听说七公主知书达理、明辨是非,又怎么会怪您呢?”
“唉,让熙儿进来吧。”
“是,陛下。”
图海撑着伞慌忙来到顾明熙身边:“公主,快别在这里站着了,随奴家进去吧,陛下在等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