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婉的思绪已经不知道发散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坐在餐桌前，脸上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就连身边啥时候站了一个人她都不知道，直到听到一声甜腻腻的女声，她才堪堪缓过神儿来。

她一扭头，就看到她旁边站着个穿一身绿军装的姑娘。姑娘长得娇俏，皮肤白皙，身段也好。她甜甜的冲着小郑同志叫：“郑杰同志，你也在这里吃饭呀，好巧！”

郑杰对她笑得如沐春风：“李玲同志，好巧！”

卫小婉瞅着，他这个笑比刚刚对自己的那个笑好看多了。

李玲同志一张小嘴不大，却能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在这里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我能和你坐在一起吗？今天上午开会的内容我还有一些不明白的，能不能麻烦您给我讲一讲？”

郑杰点头道：“当然可以，这不是什么大事。”

李玲同志得了准许，扭头就对卫小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这位……小妹妹，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让个座呀，我想坐在郑杰同志的身边。”

“郑杰同志”这么严肃的称呼，硬生生让她叫得引人遐想了几分。

苏大娘为了方便两人发展感情，本来是安排郑同志和卫小婉坐在一起的，剩下的唯一一把空凳子上面放满了苏大娘的包裹。

卫小婉本来想说饭店里那么多空位置，这个李玲同志为啥非要和他们挤在一起，但是她瞅瞅毫无反应的郑同志，顿时泄了气，乖乖的起身，把座位让给了这位李玲同志，自己则走到对面，把两个大包裹抱在腿上，神色蔫蔫的，半趴在桌子上戳着碗里的几根青菜。

她对面，李玲同志从斜挎包里掏出一本小本子，和郑同志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讨论着上面传达下来的指导方针。

卫小婉悄悄伸脖子去看，只见本子上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究竟都写了些啥。

苏大娘看得怪心疼的，她把唯一的一块肉片夹给了卫小婉，慈爱的提醒道：“快吃吧，吃完饭咱早点回去！”

卫小婉接受了苏大娘的好意，又低头扒拉起碗里的面，但是耳朵却竖的高高的，偷偷听对面两人的对话。李玲同志拍拍额头，笑着抱怨道：“哎呀，我真笨，连这个都没有想到！”

对面郑同志并没有回话，卫小婉偷偷抬眼去看，就见郑同志伸手轻轻拍了拍李玲同志的头，笑得十分温柔。

卫小婉又蔫儿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那么想和郑同志生小孩了，一个都不想。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卫小婉依旧有些提不起精神。她奋力蹬着脚踏车，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心里想着，那个李玲同志懂得可真多，偶尔还会拽两句她听不懂的外语。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总说自己很笨。

如果李玲同志算是笨的话，那她岂不是个傻子！怪不得郑同志对她笑得那么温柔，对自己却只是客套！

是的，现在她已经能想明白，郑同志对自己笑那不是有好感，那只是客套一下而已！

果然优秀的人只会喜欢优秀的人，如果自己也足够优秀，在他们面前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自卑了？

她的耳朵又开始滋滋响了，这次更加严重，头甚至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卫小婉突然想起来，她为了来县城，今天没有吃治耳鸣的药。她更加卖力的蹬了两下车子，想着赶紧回家把药吃上。

苏大娘坐在后车座上，心里忧虑不已。这傻妮子，不就是一个男人嘛，咋还这么想不开，瞅瞅这自行车踩的，都快得要冒烟了！这是借踩自行车来发泄呢！

苏大娘拍拍卫小婉的后背，给她顺顺气儿。卫小婉感觉到身后的力道，还以为苏大娘是有啥事，赶紧把车子停下，问道：“大娘，咋了？”

苏大娘一愣，赶紧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说，咱不用那么着急，你看看累的，都出汗了！”

卫小婉笑着擦了擦头上的汗，一阵风吹过，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苏大娘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上，两人重新上路，这次卫小婉没有那么着急，一边慢悠悠的骑着车，一边唠着家常。

苏大娘担心自家儿子听到被退婚的消息会接受不了，忧虑道：“你说我该咋和虎子说这事儿呀，要不还是等去了部队再说吧！”

“那可不成，您现在再不说，以后说可就晚了！再说，大娘，您这身体还没养好呢，别总惦记着去部队的事儿，先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苏大娘心里还是不咋痛快。这亲事也定了好几年了，现在说退掉就退掉了，不说彩礼的事儿，她心疼她那个傻儿子，白白被拖了这么多年。

“这结个亲咋就这么难呢，如果现在突然给我冒出来一个儿媳妇，那多好！”

卫小婉也同样感慨道：“可不是怎地！如果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的男人说要娶我，那多好！”

苏大娘看不到卫小婉的神色，以为她还因为中午的事不开心呢，遂问道：“怎么，你还惦记着小郑呢？要不我帮你去问一问，我看那女的也不像是他对象的样子！”

卫小婉连忙使劲摇头，“大娘，您可别，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不合适，真不合适！”

她只不过是偷偷肖想了一下，梦很快就破碎了，她的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小郑同志已经在她心底快要淡化了，真的犯不着再去自不量力一回。

“那也是。”苏大娘瘪嘴道：“这个小郑也不够聪明，和那么个女人走得近，也不怕名声不好！”她还在计较李玲同志刚刚没和她打招呼，全程把她当空气的事呢。

卫小婉想想那个李玲同志，中肯的说：“她挺好的吧，长得也好，说话也好听，懂得也多，我觉得男同志们应该都比较喜欢这种类型的。”

“你这妮子还是见识太少了，”苏大娘提醒：“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学那女人，那可不是啥正经做派！”

卫小婉顺着你她的话应承下来，虽然她一点儿也不明白人家李玲同志到底哪里不正派了，但她知道，大人们说起这样的事儿来，她是绝对不能持反对意见的，不然就会换来对方喋喋不休的教育。

苏大娘果然很满意她的态度，叹气道：“唉，如果你是我的儿媳就好了，咱俩这么投缘，你说你咋不早生几年，给我当儿媳妇呢，我肯定对你好，把你当亲闺女疼！”

“那也成！”

“啥？”

卫小婉答得爽快，苏大娘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这个小妮子，就知道逗你大娘开心！”

“我没呀，大娘，我是真觉得挺好，你看啊，咱俩本来就跟亲母女似的，而且就是那么巧，苏大哥需要找个新媳妇，我呢，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这不正好凑一块嘛！”

卫小婉撺掇道：“您回家以后就赶紧打电话问问，苏大哥如果同意了，我和您一块儿随军去！”

这个刚刚经历了人生第一次情伤的十八岁姑娘，很快又没心没肺的规划起了自己的人生。她不给苏大娘一点拒绝的机会，从找她当儿媳的好处一直说到了以后生几个娃，等到了村里，她直接载着苏大娘去了大队部，催着苏大娘打电话问苏卫国的意思。

苏大娘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嘴，见她还有要亲自和苏卫国聊聊的架势，赶紧把人赶走，这才能和对面许久未见的儿子好好说说话。

苏大娘当然不会把卫小婉的话当真，更不会真的去问儿子的意见。她只说了赵家退亲的事，听儿子没有太过难受，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苏卫国放下电话，在通讯室独自坐了许久。他想起自己这几年回家探亲，偶尔也会和赵红燕见面。

不过可能是生长环境不同的原因，两人的相处总是淡淡的，赵红燕对他的态度还没有写信时来的热情。

而且赵红燕和这几年的工农兵大学生可不一样，她是正儿八经考上大学的，虽然因为时局的原因停课了一段时间，导致她到现在还没有毕业，但总归是有傲气在的。

苏卫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自己收养几个孩子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他掏出自己的粮票本，数了数上面的各种票证，拿着去了大食堂。

今天大食堂有红烧排骨，那几个孩子最近看着又瘦了，再怎么样也得给他们好好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