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阳光照进小院，卫小婉往空地上撒了一把谷粒，一群半大的小母鸡咕咕叫着跑了过来，脑袋一点一点的，不停的啄食。

小苏灵站在一个圆形的木围栏里，高兴的直拍手。小家伙还站不稳，双手一离开围栏，一下子摔了个屁股蹲。

卫小婉听到响动，一回头就看到小家伙懵懵的神情，乐得直笑，也不去扶人家起来，就站在围栏外头逗她。

小家伙眼巴巴的望着她，希望这个平常对自己很好的姨姨可以把自己扶起来，看她半天不来帮自己，只能委屈巴巴的翻了个身，撅着屁股自己爬了起来。

卫小婉一把把小家伙抱起来，哈哈笑道：“咱们灵灵可真厉害，都能自己站起来了！来，叫声娘我听听！”

苏水生带着苏木生和苏火火从门外进来，正好听到她这句话，小声骂了一句：“脸皮真厚！”

卫小婉耳力好，豪言壮志道：“臭小子，别以为老娘我听不到，你给我等着，早晚让你乖乖喊娘！”

眼瞧着苏大娘在灶房里探头往外张望，苏水生不敢太过，把脸撇向一边，假装自己没听到这句话。

苏火火着急的撞开他哥，从衣服口袋里小心的掏出一把菜青虫，扔给小鸡仔，“小鸡小鸡，你们快快吃虫，快快长大！”

苏木生眼尖，看到地上散落的还未被吃完的谷粒，不由大喊道：“卫……你怎么能用粮食喂鸡呢，让奶奶知道了，一定会骂你的！”

卫小婉有些不以为意，“我问过你奶了，早上时间太赶，哪有空抓虫子给它们吃，偶尔喂一顿谷子没啥事！”

几个孩子明显不怎么相信，按照他们奶奶那个精打细算的脾气，不太可能让她这么糟践粮食的。

苏大娘听到动静，拿着锅铲从灶房里冒出头来，喊道：“回来啦？快点去洗手，吃饭了，一会上学上班的该迟到了！”

几个孩子答应一声，乱糟糟的往灶房跑去。

卫小婉抱着苏灵进屋的时候，三兄弟已经帮苏大娘把早饭摆上桌了。

今早上吃的是荠菜馅的包子，虽然不是白面的，可里面难得放了肉。

她嘴巴里有些口水泛滥，没话找话道：“大娘，今早上吃的这么好，苏大哥没来真是可惜了！”

苏大娘把苏灵接过去，催促道：“快点吃你的吧，不用操心他，他在部队吃的比咱们好多了！”

三兄弟已经动手吃了，他们这段时间生活条件提升了不少，很久都没有饿过肚子了，小脸蛋上也已经长了点肉，不过吃起包子来还是狼吞虎咽的，还护食的很。

苏大娘劝道：“你们都慢点吃，别噎着喽！一会装上几个，课间饿了的时候垫垫肚子！”

这几个孩子大概是要长身体了，最近这段时间吃得多，饿得也快，苏大娘时不时的就得给他们换着花样做点吃的。

卫小婉虽然也馋，不过她好歹不像几个孩子那样，虽然也吃的很快，好歹能保持住作为一个大人的形象。

苏大娘也拿了一个包子，一点点掐着喂苏灵，顺嘴问她：“这两天怎么觉得你上班没有那么积极了，咋样，不会是干得不开心吧？”

卫小婉笑道：“大娘，您都问了好几遍了，放心吧，我好着呢！”

系统在她脑海里发出一声轻“嗤”，卫小婉直接就当没听见了。

军工厂的工作铃响到了第二遍，在苏大娘面前夸下海口的卫小婉，勤勤恳恳的打扫着地上的垃圾。

车床这边一共有三个小组，一组组长是个老大姐，为人比较和善，三组组长不太爱说话，不过也不轻易得罪人，见到谁都是一副笑模样。

这两个组因为组长治理比较严格，也很少会发生什么争执，和卫小婉相处的都还不错。不过她这会打扫的不是这两个组，而是最难缠的二组。

据说二组组长刘春娇是附近村子里的，军工厂建立之初，就利用职务便利介绍了不少同村来厂里上班。

这倒也没什么，工厂里有自己的招工条件，不符合的也不可能通过招工。可是这个刘春娇对于同村可不是一般的维护，二组便有些空前的团结和排外了。

最重要的是，刘春娇和季红是同村，季红因为打扫厕所的事上没占着便宜，就处处看卫小婉不顺眼，她在二组自然也不那么受欢迎了。

卫小婉费事的够着车床底下的绒线，工位上的一个圆脸小姑娘没好气道：“你快着点儿，咋这么笨手笨脚的呢，让你扫个地都这么磨蹭！”

卫小婉抬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只是默不吭声的把垃圾扫了出来。

小姑娘见她就那么走了，不高兴的自己把凳子挪回去，没好气道：“打扫个卫生都做不好，怪不得只能做保洁呢！”

卫小婉明白和她争吵没有太大的作用，只会平白惹一肚子气，她笑嘻嘻的对那姑娘笑道：“你说得对，今天主任来视察，我给他提提意见，放心，不会抢你的功劳的，主任问起来，我就说是你的主意！”

那姑娘有些急，跺脚追问：“你什么意思，我出什么主意了，你回来把话说清楚！”

可卫小婉根本就没有搭理她，把笤帚扛在肩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这可不是吓唬那姑娘的，这段时间她在工厂里上班，让她深刻明白了城里的保洁员是什么地位。

那是臭老九、封资修常干的工作，在很多人眼里，是最低贱的职业。

卫小婉以前住在村里，家乡也只是个小县城，虽然也见过被打倒、下放的一些人，可小地方民风淳朴，她感触并不是很深，所以一时就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她算是真切体会到了，也明白了苏卫国当初为什么那么不看好她干这个工作。

不过如果她提前知道了这些，还会再应聘这个工作吗？她想或许会的。

她一个没文化、没背景的乡下丫头，能进厂里当工人，这对她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她这会还没和苏卫国结婚，她也不想白吃白喝的住在他家里。

所以虽然她在这里上班有诸多不顺，她还是忍耐了下来，没有轻易就撂挑子不干了。

卫小婉说今天主任会来检查，不是随口乱说的。季红这会就跟在主任身边，一边讨好，一边给她上眼药。

一身军装、身姿笔挺的男人明显有些不耐，打断她的滔滔不绝，皱眉道：“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在我这不搞这套。”

季红尴尬的笑笑，一点也没发现自己一脸的刻薄样：“主任，你可能不知道，那个新来的保洁，她真是个难伺候的，从来都没见到她收拾一次厕所，干活也不勤快，你瞧瞧车床组，呦呦，真是埋汰！”

卫小婉扛着大笤帚，晃悠悠的从后头走过来，插嘴道：“季婶儿，咱俩说好的，每人打扫一周的厕所，昨天我帮你打扫了一天，下周别忘了还我。”

说罢，她像是刚见到旁边的人一样，笑道：“哟，是黄主任呀，主任好！”

黄主任是军人，代管军工厂的车间主任。军工厂顾名思义，里面军人着实不少，不过这个车间又不太一样，因为要踩缝纫机的原因，女同志多，所以大多数都是军属或者外招的工人。

黄主任对军嫂很尊重，卫小婉虽然不是军嫂，但就冲她这么年轻，还愿意干这么脏累的工作，黄主任就觉得她很值得敬佩。

这会见了人不由脸上就带了笑，同样招呼道：“小卫同志，这段时间上班还习惯不习惯？如果有什么意见，一定要提出来，我们帮你解决！”

卫小婉脸上的笑意加深，道：“那正好，刚刚车床二组的刘小芳同志还和我讨论过呢，正好您就来了，我一定要和您反馈一下！”

“卫小婉！”刘小芳就是二组的那个圆脸姑娘，她本身离这边不算太远，她又怕卫小婉真的在主任面前告上她一状，故意蹭到了附近，这会听到卫小婉提到自己，立马就急了。

卫小婉向她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不紧不慢道：“主任，您是不知道，咱车床组平时时间紧、任务重，工作的时候那是与时间在赛跑，平时连上个茅房都没有时间，更不用说别的了。”

刘小芳听卫小婉说的全都是好话，不由得也不再出声了。

黄主任点头附和：“是呀，大家都辛苦了！”

“那可不！有的工友，连一杯水都不舍得去喝，那时间多宝贵呀！但是！”

她话音一转，“但是吧，他们这么忙，我们打扫卫生的时候他们还需要站起来给我们让位，浪费了多少宝贵的时间！尤其是我们打扫的时候是一个个车床挨个打扫的，那每个人都要被打扰一次，工作的效率一下子就降低了很多。”

这段话卫小婉已经在心里润色了好几天了，这几天她在车间里学到了很多专业词汇，现在拿出来现用，也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黄主任沉思，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这里的确可以想办法改进。这样吧，我回去讨论一下，给你们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来！”

卫小婉心里其实已经有想法了，但是她没有贸贸然的说出来，又顺着黄主任的话说了几句，就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黄主任走后，不少人听到了风声，把卫小婉围了起来，一人一句质问道：“卫小婉，你刚才和主任说的是啥意思？你说，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