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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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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休日,江予枫带着郁松年回府上,一路上正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在午膳吃什么,要点什么菜。

二人刚迈进府门,丁管家就急急的从轿厅走过来。

“郁世子,京城来了人来探望你。”

郁松年周身的气势瞬间就变了,江予枫瞧了一眼他眼底的阴沉噤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先去吧,我在院子里等你。”

江予枫总算明白郁松年从李舜那里离开之后为什么不对劲了,应该是之前就收到了书信,他要回京了。

“丁管家,我有事找你。”

丁管家撇了一眼郁松年微动的背影跟着江予枫走了。

郁松年压着心中腾起的郁气,嘴角带起了一抹极清雅的笑,他收敛气势,溯洄京城荣国公世子该有的矜贵高傲。

一身湖蓝色的学子服叫他莫名穿出来锦秀繁华,他悠然提步进了厅堂。

厅中坐着的郁北立刻站起,低头朝他行礼。

“郁北见过世子。”

郁松年被没有要过去坐下的趋势,所以郁北敛息垂首说着。

他自小陪在郁松年身边长大,郁松年的禀性他一清二楚。

此时他很生气。

“府上都准备好了,老国公等您回府。”

他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郁北低着头看不到郁松年眼中流离的愤怒与不甘,但他仍实实切切的感受着。

逃离了两年,终究还是要回去。

“何时起程?”

“两日后。”

“如果我想两月后呢?”

“世子还是早些回去,夫人很喜欢朱家小姐。”

他逐渐敛不住了情绪,让他提前回京,事出无常必有妖。

“郁柏溪呢?”

“老国公说您乡试后,二少爷同您一起从家里回来。”

“那个废物还回京干什么?”

“林娘子自您离京后,日日去老爷面前求,三月前诊出了孕状,老爷为了安胎就允了。”

“我娘怎么说?”

“夫人正顾着您的婚事无暇顾及。”

当年国公府鸡飞狗跳,林小娘正得宠幸,母亲只管掌家,其他的从来不管,父亲要抬林小娘为侧夫人,母亲这儿刚同意,那个庶子就迫不及待毁了他,若不是他熟悉郁柏溪张狂自大,调换了宴会上的酒,现在只怕残废的就是他了。

郁柏溪一口咬定是郁松年,母亲自是察觉出了此事的问题,坐在堂上,断了林小娘的喜宴,这件事查到半夜才算查到水落石出。

父亲偏爱林小娘和郁柏溪,母亲端出主母风范,才把林小娘的位子撤了,把郁柏溪送去老宅,以为此事终了,却不是。

他明知道酒里有问题,却将计就计调换给郁柏溪,所以郁松年在他父亲眼里颇有故意为之之意,他正好借着由头来了明德书院,去寻心中所向的自由。

他不想回京,不想科考,母亲逼着他,郁柏溪逼着他,那吃人的世子位逼着他不得不去,不得不回。

他顿了片刻,不得不做出必做之决定。

“午膳后就走。”

郁北倏地放松了敛着的身形,“属下这就去准备。”

郁松年寻着连廊进了江予枫的院子。

江予枫正指挥着相思摆好菜盘,院子上的石桌上放了两壶酒。

江予枫抬眼一看郁松年来了,走过去两步拉着他坐下。

他看着江予枫给他斟满酒杯,提手递于他。

“尝尝这酒,虽然不比梅酒好喝,但它胜在是我亲自酿的。”

江予枫讲什么话都要顺带夸耀一句自己的习惯总是莫名让郁松年忍俊不禁。

他忍不住抿嘴一笑,覆盖住了心中郁结的黑雾。

他浅酌了一口,与两年前喝的梅酒甜度无异,只是今时今日品有点苦涩。

春日的风总是很大,虽然裹着暖意但仍驱散不了心中的阴寒。

江予枫的院外种了一排海棠花树,绵白的海棠花瓣风一吹就散了,淡淡的花香越过围墙袭进了院子里。

他放下嘴边的酒杯,江予枫笑眼相望,“怎么样?”

院外而来的海棠花雨落了几瓣残雪,丝丝柔雨,缕缕温心,心中微苦的涩忽的转为鼻翼下的一股甜香。

眼前的一瓣海棠花从她的身后转圜落在了他的肩上,江予枫自然的伸出手捏过了他肩头落的雪花。

她放在掌心,一股微风从她的鬓发间而来,助她轻轻一吹,落了地。

她捋着吹乱的碎发,转头看向郁松年。

“问你呢?怎么样?”

他垂头又啜饮了一口,才抬头答她。

“好。”

江予枫噗嗤一笑,“你这是什么说法?”

他凝着她的眸,“我要回京了。”

江予枫闪着眸子,低头去看自己端换的菜盘,她将几盘郁松年喜欢吃的放到了他的面前。

“回京就回京,搞这么伤感干嘛?又不会永远不见了。”

“你回书院吗?”

“不回。”

“什么时候走?”

郁松年一口喝完了杯中酒,“午膳后。”

“这么快啊!”

江予枫将手旁的酒壶递给他,他自己斟满了杯中酒。

他低头浅笑着说,“有急事。”

“好吧!那好好吃饭吧!”

江予枫没再问什么了,好像郁松年离开只是意料之中。

郁松年自元宵前收了信,设想过他们离别的许多场面,也许是高歌一首,也许是奋诗一首,也许是大醉一场,总之都会是明快高昂的,而不会是现在的沉默冷落。

他顾着伤怀没看到一旁的相思出了院门。

二人用完午膳,郁松年先去他的客房收拾东西换身衣服,两年前郁松年年末说要住她府上,她便交代丁管家在府上专门给他置办了一间客房,自此,京中传来的信函只会在江府上收到。

郁松年虽然从未在此过夜,但房里的一物一什皆与他息息相关。

郁松年看着书架上摆满的不仅有他和江予枫找吕夫子做的奇巧小玩意,还有他们三人一起合力画成的冬日余山图,更有堆叠的他被林夫子罚抄到手软的十本手抄书。

所有的一切都带不回去,甚至那身挂在衣架子上的学子袍都带不回去。

他回京之后只能是繁华锦绣的荣国公世子,不能是一身青衣的郁松年。

站在门口的郁北木木的问了一句,“世子,这些全部都要带回去吗?”

他踱步拿掉了墙上挂着的唯一一幅画,卷好装进了画筒里,斜背在身上。

“只带着一件,走吧。”

郁北挎好背后的包裹跟着他出了府门,郁松年迈出门槛,看见江予枫站在门前的两匹马前。

“我送你们出城,不许拒绝。”

见郁松年呆立在原地,她飘着眼睛,捏住了手里的牵马绳。

“快走吧,不是有急事吗?”

又是沉默寡言的一句,本该叽叽喳喳的江予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而郁松年也是。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自古离别最是伤情。

城门口的大柳树下模模糊糊站了一人一马,郁松年知那是熟悉的人。

离别的脚步暂时停在了树荫下,风嗦嗦的吹起了柳条。

河岸边的风夹杂着凉意,似如离别一般黯然销魂。

“就送到这儿吧。”

郁松年笑着拍了拍张湛的肩膀,张湛眉宇间闪过一丝轻微的紧蹙,他虽料到郁松年终将离去,却不料此行如此仓促。

相顾无言,心中千言。

“走了。”

“京城见!”

张湛眼中精聚的瞳光旋着刀光剑影,又旋着惺惺相惜。

郁松年一手抱住了张湛,二人互拍了臂膀,“京城见。”

他们之间从不如他与江予枫之间话多,大多数是一种触及着江予枫的玩笑,从未说过真正的体己之语,郁松年知道张湛心中藏着事情,而张湛知郁松年也是如此。

二人遵守着无言的潜规则,守着彼此的城池从不踏及对方的底线。

他们的志向相同,只这一点,就够了。够他们做朋友,够他们惺惺相惜。

江予枫张开手一下抱住了刚站稳的郁松年,“再见,郁松年。”

他心中静稳的心突然被这耳边的一声温言软语搅乱了。

他轻放开江予枫,离别之情涌上了江予枫的眼眶,她眼中晃着泪光,一路上沉默的伤感就这样一股一股的酸了她的鼻子。

郁松年敛眉不忍再去看她,转身利落的上了马,他调转马头,回首在微光中最后看清二人的面庞,抛下了一句。

“京城再会!”

他挥鞭策马,渐行渐远。

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

柳条青了,他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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