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高悬,沈清濯出房门时已是未时,日头悬得很高燥热的很。
沈清濯换了身浅色绉纱刺绣长裙才肯出门,正巧迎上了来寻她的方巍。
方巍依旧穿着官服,时不时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眼下乌青,嘴唇亦无血色。
看样子昨日是审了一整晚。
“审出什么了吗?”
方巍心里着急,方才在祁湛那边稳如老狗.这时才真的显了出来,“审出来了,昨个儿审了整整一夜才终于松了口。说是他们的老巢在豫州,他们在船上下毒逼我们靠岸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临尧城刺杀我们。”
“对了,他们上面还有一个公子,应就是他们的头目,但姓氏容貌年岁身份一概问不出。”
的确是招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招。
避重就轻的,像是本就交代好了。
“人还活着吗?”
方巍轻叹出一口气,冤的很,“沈小姐,我又不是会勾魂摄魄的阎王?怎么能把人审死。”
沈清濯脚步一顿,眉头轻攒,她侧眸看方巍没有情绪。
昨天她刚审死了一个。
方巍立马察觉出不对,“小姐恕罪,我……”
沈清濯没再理他,阔步往前走,没几步就将他甩在身后。
前厅只有祁湛和宁扶澜,方巍真正相同宁扶澜说的是这件事,祁湛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生面孔,看样子又是个精于拳脚的恐会不利于他们,结果他不小心最快说错了话,都白搭了!
沈清濯见宁扶澜也在这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兀自坐下。
祁湛见沈清濯来刚想开口,一个小厮率先进来,“几位大人,刘大人求见。”
还能有哪位刘大人,自然是昨日那位临危受命的主簿刘玄。
现在太守不在,祁湛的官又最大,这太守府自然是他说了算。
“让他进来。”
刘玄是跑进来的,他的状态不必方巍好多少,甚至更加狼狈,至少方巍的衣袖上没有粘上血污黄泥。
他昨夜在城门外忙了整整一晚上,将流民都安抚下来立马就来到太守府见祁湛。
即使是如此几人也还是被他的容貌惊了一瞬,沈清濯昨晚忙于杀人,与祁湛周璇根本没注意到刘玄。
如今只一眼惊鸿一瞥,沈清濯从前认为自己与那些个注重皮相的庸俗男人不一样。
今日一看,是她错了。
几人具是一默,厅中静的有些吓人。
无论这种场面他经历了多少次,刘玄依旧会不自在,“几位大人?”
“咳咳咳……”,祁湛干咳几声,几人回过神来。
沈清濯和方巍具是别开眼神,至于宁扶澜……木头没有审美。
“城外的流民都安顿好了?”
刘玄向祁湛作辑,“回祁大人,已经安抚好了。我命人请去了医师,也搭了粥棚,现在已经没人再起争端了。”
能在昨日那样的情况之后还能将流民安抚好,刘玄绝不是个蝇营狗苟之辈。
他小心斟酌,缓缓开口道,“只是终日如此也不妥,太守失踪如今虽只有官员得到了消息,但时间长了百姓终会知道,临尧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民心也需要安抚……”
刘玄是想求他们帮忙,一城不可一日无太守,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管事,在座的方巍和祁湛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最合适的是方巍,祁湛毕竟是微服私访太过抛头露面总归不妥,方巍是南下赴任顺便在路上解一城之危穿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
唯一一点便是,这事若办不成所有的责任便都会落到方巍的头上。
方巍已经将脑袋别到裤腰带上了,他不想再冒险了。
昨日一事祁湛已经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了,他也不会再出面了。
但这件事必须要站出一个人来稳住局面,几人心怀鬼胎想着怎样才能将对方拉下水,自己置之事外。
祁湛稍加思索,开口道,“方大人......”
方巍迅速打断祁湛,“祁大人!我记得昨夜是你再城门外统筹大局才不至于流民强行进城引起更大的混乱?”
方巍这话说的不错,细听下来又有些不对,昨夜祁湛的确是帮着刘玄控制住了局面,可后来的刺客行凶也是因他而有,况且他最多算是一个从旁协助真正出面的一直都是刘玄。
但祁湛就是无法反驳他。
沈清濯冷眼看着这一切,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事不关己。
“方大人,此言差矣……”
在座唯一着急的是刘玄,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帮忙了,
祁湛与方巍还在相互扯皮着,谁都不肯迈出第一步。
“两位大人!”刘玄出声打断他们,他开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向他们作揖,“我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两个人都满意的结果。
祁湛自是应允,“好,若有要事刘大人直接开口便好。”
刘玄向他行礼,沈清濯看见他的脊背很直,“多谢大人!”
打发走刘玄,祁湛和方巍县是松了口气。
沈清濯扯了下唇,悠悠道,“我以为我们还会在临尧城多呆上几日呢!”
这话是在点谁众人皆知,被点到的那个人却浑不在意,“我们耽误了太长时间的确该走了,不过沈小姐放心流民的消息我已经派人分别传往就近的睦州和京城,不消几日就会有人来安顿好他们。”
“至于太守,”祁湛放下茶杯,“若太守是奔走为民自是最好,若他临阵逃脱自然也会有人取他性命。”
如此一来,多事的反倒成了沈清濯。
然而他忘了流民是如何成为流民的,亦不知这些流民来自何处。
刘玄真的只是想让他暂代太守一职,实抚民心吗?
他们这一走,有些人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祁大人说的对。”
对个屁!
“还有什么要事吗?”沈清濯环顾几人,眼神锐利
“方大人,”祁湛指了指方巍,“审……”
“我知道,净审出来一些没用的东西。”
这才是真的无法反驳。
“这位……”祁湛又将目光转向宁扶澜,他已决定带上他自然要同沈清濯知会一声。
“一个江湖人而已,带上便带上了不必同我说。”
默了几秒,沈清濯再看祁湛有些不耐烦,“还有事吗?”
“呃……明日午后启程。”
真是跑的比兔子都快。
“知道了。”
沈清濯提着长裙负手离开,她从刚才来与方巍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她着急离开不只是厌恶祁湛事不关已的作为,更多的是她想验明她心中的一个想法。
方才她同方巍一起来时便注意到园子里有一块地方的土似是翻新过,上面也的确种上了许多名贵草木。
偶然听小厮提到那些草木都是太守亲自种下的,正是他们来的那天晚上。
太守不是很忙吗?
哪来的什么闲心种什么草木?
又可好是他们来的那日。
绝对有诈!
沈清濯提着裙子直接进到院子里,她没有去翻土而是抬手摘掉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手劲之大都快将花连根拔起。
“小姐!”一名小厮惊呼着跑了过来,“万万使不得啊,小姐!这可是老爷最喜欢的花了,不能摘!”
沈清濯满不在意的揉着刚才被她摘下的娇花,“不过是朵花,而且你家老爷公务繁忙他是不会知道的,你就让我摘几朵也无碍的。”
小厮急得都快给沈清濯跪下了,“小姐啊,您就饶了我吧!”
“好吧。”见小厮这副样子,沈清濯也不好再为难,她食指和大拇指捏着花茎来回搓着,花苞她的指尖旋转好想马上就要绽放,“这一朵我总能带走吧?”
小厮弓着腰,不敢直视沈清濯,“小姐轻便。”
沈清濯拿着花离开,她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离开了太守府,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小厮,他的脸上带着人皮面具,这个人皮面具做工非常精细同祁湛的暗卫带的那个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这个人皮面具就算是沈清濯也得靠的近了才能看出一点点端倪。
回想一开始他们来到临尧城的第二日清晨与太守的匆匆一面,或许那日他们见到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太守。
她还有一个问题没有答案。
“刘玄!”
所幸沈清濯的速度够快。
刘玄转过身来,他对沈清濯有些印象总觉得她同平常女子不同,以为是祁湛又有什么吩咐,“小姐,可是祁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沈清濯跑的太急,猛然一停下还没缓过来弯腰喘着粗气,“刘大人,我有一个问题还清刘大人给我解答。”
刘玄心下疑惑,“小姐说便是,在下自当尽力解答。”
沈清濯终于缓了过来,她直起身直视着刘玄,“你可知那些流民来自哪里?”
他眼下好像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只那一瞬沈清濯便知道刘玄知道。
沈清濯继续追为,“是睦州,对吗?”
刘玄诧然抬眼,千言万语溢于言表,“小姐......”
“我姓沈,沈清濯。”
刘玄的所有诧异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全都得到了答案,来不及疑惑刘玄先出了声,“还请沈大人救我临尧百姓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