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从鼻腔钻进来，桂花的气味都惹得人烦躁。
程染秋冲到学生宿舍，抓着宿管问：“怎么回事，什、什么时候发现的？监控查了没？同宿舍的人知道去向吗？”
宿管阿姨已经哭了一阵，另一名值班人员强撑着回：“覃浩床上塞了个枕头，我看着不太对就掀开看了眼。监控查了，十点多那会从侧门溜出去的。宿舍的人都说不知道，程老师您先喘口气。”
“不知道？”程染秋被气笑，“我去问。”
宿舍里，三个男生垂着脑袋站着。
程染秋直接喊人：“郑格，出来。”
“程老师。”
“覃浩去哪了？”
郑格撇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郑格，”程染秋盯着他，“覃浩是不是去找他妈妈？”
郑格垂着的睫毛颤了几下。
程染秋深吸一口气：“你手机给我。”
“我、我没……”
“我知道你们都带了！”程染秋压制着怒气，把宿舍门拍开，对着里面的人喊，“把郑格手机给我！不然我把你们家长都叫来！当时谁放哨谁打掩护监控拍得一清二楚！”
其中一名男生没忍住，朝郑格的床看了眼。
程染秋立马喊：“陈罡！”
被叫到的人打了个寒颤，到郑格枕头下摸出手机。
程染秋一把夺过，关上门，把手机扔给郑格，深吸一口气：“解锁，给覃浩发消息，问他位置。”
郑格抿着唇没动作。
“我要确定覃浩安全，”程染秋咬牙，“他想见他妈，不想让他爸知道是不是？”
郑格终于点了下头。
“只要他安全，我就不给他爸打电话。但是你要再晚一秒，学校就会报警。你们平常不是和阿姨玩得好？她现在哭到站都站不稳，但凡覃浩出点事，她是要负责的！”
“覃、覃浩就是想去问问他妈妈为什么放弃他，”郑格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声音打颤，“我妈当时也是这样，我不希望他……”
“你这不是帮他，他要路上出点事，还怎么见他妈妈？”程染秋叹气，“给他发微信，问他到哪了。”
郑格照做了，过了会，那边回复：【下车了，打车去我妈那。没被发现吧？】
程染秋松了口气：“手机密码去了，我先带着。”
“程老师，对不起。”郑格说。
“行了，”程染秋软了语气，“滚回去睡。”
程染秋回到楼下：“知道下落了，我去找。阿姨，给您添麻烦了，他爸妈那边我接着联系。”
“不不不，这是我的失误，程老师你找到后和我说一声啊。”
“行，那我先走了。”
“欸，好好好，你自己也当心。”
程染秋忙不迭地冲去停车场，路上和徐老师通了消息，坐上驾驶座却发现手抖得根本拧不动钥匙。
手机又开始振动，他接起来，哑着嗓子喊：“时哥。”
“秋儿？”周时松了口气，“事情很棘手吗？一直没等到你回复。”
程染秋按着太阳穴，快速说明了下情况。
周时听见车子启动的声音立马制止：“秋儿，你现在不能开车，我让小正过来送你。把覃浩妈妈的地址给我，我先过去看看。”
程染秋手一松，脑袋砸在方向盘上，停车场回荡着喇叭的声响。
他喃喃道：“差点忘了，你在。”
“我在，”周时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估计是从床上起来了，程染秋听见他说，“我在，秋儿。”
紧绷的神经在这低沉的声线中放松下来，程染秋应声：“好。”
这个点已经没有高铁，幸好是晚上，高速没有堵车。
覃浩妈妈的手机还是关机状态，程染秋用郑格手机给覃浩发消息：【见到你妈妈没？】
覃浩：【没有，到小区门口，又不敢上去了。】
程染秋想了想，回：【上去看看，你不是好久没见到了。】
过了好一会，对面才回：【嗯。】
程染秋换了手机打电话：“时哥，覃浩到他妈妈家门口了。”
周时：“我还有五分钟就到。”
“好，”手机振动，程染秋看了眼回，“先挂了，他妈妈来电话了。”
“好，我随时给你消息。”
程染秋切了通讯，对面传来覃浩妈妈一连串的质问，“程老师，我刚下飞机，你给我发的什么意思？小浩来杭城了？怎么从学校溜出来的？你们怎么回事？他现在人在哪？”
“覃浩妈妈，这是我们的问题，覃浩现在应该在您家门口，我让朋友先过去看了，我正在赶来……”
话筒里的呼吸粗重，脚步声凌乱。
小正喊了声：“程老师，老板让您看下微信。”
程染秋点进去，看见周时发来的照片，忙喊道：“覃浩妈妈，孩子找到了，就在您家门口，我……”
那边脚步声停了下，随即传来哭腔，“我尽快赶到，程老师，既然来了，就让我和小浩聊聊。”
“好，我明白。”程染秋提醒道，“覃浩爸爸也在赶过来的路上。”
“我和他说。”
“好的。”
程染秋挂了电话给周时发消息：【时哥，覃浩怎么样？】
周时：【蹲着打盹呢，我守着，你放心。】
程染秋：【嗯，你在，我放心。】
程染秋和覃浩妈妈几乎是一个时间到的。
覃浩妈妈冲出电梯，把蹲在门口的人紧紧抱住：“小浩，你吓死妈妈了！”
覃浩还有点懵：“妈？程老师？”
他眼神闪烁：“你们……”
程染秋瞪着他，没说话。
过了会，覃浩妈妈擦了眼泪，转身道：“程老师，先前是我太激动了，对不住，我们进去聊。”
程染秋没动：“是我们的失误，我该抱歉的。人没事就行，太晚了，我不进去了。你们好好聊聊，明天一早，我来接覃浩回学校。”
“行。”覃浩妈妈推了覃浩一把，“给老师道歉！”
“对不起，程老师。”覃浩欲言又止。
“郑格手机在我这。”程染秋沉声，“把我号码从黑名单放出来。”
覃浩垂下头：“哦——”
覃浩妈妈问：“程老师，您朋友呢？”
“在楼下等着，”程染秋回，“我先走了。”
“欸，好。”
路灯下的身影颀长，身形宽厚。
程染秋一头栽进人怀里：“时哥，我算是知道你那会儿跑北市找我是什么心情了。”
周时闷哼一声，摸着他后脑勺。
程染秋感觉不对劲，忙直起身：“怎么了？撞疼你了？”
周时稍动了下肩膀，笑着回：“没事，今天还回去吗？”
程染秋看他一眼，正要开口，瞥见他手里的手机振动：“沈宁电话。”
周时按断了，笑笑：“没什么事。”
程染秋狐疑地盯着他：“这么晚的电话，怎么会没事？”
手机再次振动，程染秋去拿，周时躲了下，他抬头看他：“出来这么几天，手机都不给碰？”
周时叹了口气，主动递过去。
程染秋接起来，听见沈宁在那边喊：“老周，你跑哪去了？护士都找宋城病房来了。”
“砰——”
车后座传来声响。
小正回头喊人：“周老板。”
周时点了下头，程染秋冷声道：“小正，去二院。”
“二院？谁生病了？”
程染秋没再开口，周时使了个眼色，小正立马升起隔板。
车窗将路灯割成一道道，落在程染秋脸侧形成凌厉的光影。
隔板升起，周时拍拍程染秋的手：“秋儿，这么久不见，真不理我啊？”
程染秋抽回手：“宋城肺炎也是骗我？”
“不是，”周时脑袋在他肩窝拱了拱，“没骗你，沈宁刚不是说了，他在病房。”
“哼，没骗，就是瞒着。周时，上回你是不是说过不会再这样？”
周时自知理亏，乖乖认错：“我的错。”
程染秋身心俱疲，挪开眼神，没再开口。
周时看着他眼下的青灰，低声道：“你明天还要早起，现在医生也不在，我们去酒店住，好么？”
他见人没反对，正要起身和小正说，却见程老师一个眼神落过来，只得泄气地靠回去。
一下忘记后肩的伤口，轻声抽了下气。
程染秋扭过头看他。
周时笑了下：“不疼，真的。”
程染秋捏紧拳头又松开，来回几次，彻底不再理他。
车子停下，程染秋先下了车：“小正，你在附近找家酒店睡一晚，明早来接我。”
“欸，好。”
“秋儿，”周时走到他身边，“你也去酒店睡。”
程染秋没看他，转身朝住院部走去。
周时蹭了下鼻尖，忙跟上去。
上了楼，免不了挨了护士一顿训。
程染秋靠在门边，等人骂完了，过去问：“护士，他这伤严重吗？”
“你是家属？”
“只是认识，”程染秋回，“看他孤寡，顺带看一眼。”
“病人隐私，不能随便透露。”
程染秋喊人：“周时，你说，这隐私我能不能听？”
装睡的人睁开眼睛，笑着回：“能。是家属。”
护士眼神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轻咳一声：“他这伤不重，只是原来有旧伤，所以要千万小心，你说这人，偷跑出去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把手臂吊带取了？！”
程染秋斜睥那人一眼，恨不得过去揍人一顿，为了瞒着自己，真是想尽办法。
等护士走了，床上的人拉着他的手：“秋儿，理理我。”
程染秋甩开他的手，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