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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问纪如斯抱住方岚竹时心中在想什么，他或许自己都不得而知。

人终究不是全然理性的动物，就算是他，有的时候也会做出一些违背了理智的举动。

他就只是想要抱住眼前的人，仅此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想。

方岚竹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相当热情地回应了他，他激动得连身体都在颤抖，从喉咙里挤压出近乎破碎的呜咽声，七零八碎的，根本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很快，纪如斯就后悔了，他不应该再给对方机会，也不该让自己.......可他已经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了，根本没有“撤回”的可能性，于是他只能默默叹地了口气，轻轻拍击背部来安抚身边这个精神过于亢奋的男人。

方岚竹被突如其来的欣喜冲昏了头脑，他满心欢喜，觉得纪如斯的心里果然还有他——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就足够了，只要能有一丝留念，他就还有希望。

他的斯斯不会对他这样绝情。

他高兴得忘乎所以，甚至想要继续刚才的那个吻，纪如斯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他的脸，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方岚竹就捉住了他的手腕，闭上眼睛，缱绻地轻吻着他的掌心。

嘴唇像羽毛一样搔弄着肌肤，留下一连串湿润的痕迹，纪如斯觉得痒，忍不住缩起手指，指尖划过方岚竹颤动的眼睑，划过他的脸颊，划过他的鼻梁......温热的呼吸吹拂着他泛红的指节，唤起过往岁月的记忆，让纪如斯忍不住想起他们的曾经。

在感情最好的时候，他们也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拥抱住彼此，认真地用手指描摹着对方的五官。金子一样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倾洒下来，可他们谁都不愿意起床去看一眼窗外的风光，他们望着彼此的眼中已然容不下更多。方岚竹轻咬他的耳朵，要让他永远记住自己的模样。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穿越时光重叠在了一起，纪如斯感到些许的恍惚，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像以前一样，从他的眼角开始，慢慢地摸到眉梢，再向下滑动，抚摸脸颊，最后扫过嘴唇......

方岚竹深深地注视着纪如斯，主动扬起脸追随着他的指尖，在感受到唇上微凉的温度时，他才张开嘴轻轻咬住那根手指，调情一般地舔舐。

“斯斯......”他含糊不清地喊着，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渴望。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纪如斯，他的喜悦、他的悲伤、他的愤怒、他的情和欲。在纪如斯的面前，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完全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他唯有奉献自己的全部，才能得到来之不易的一瞥。

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可纪如斯知道，他们已经不能更近一步了。

否则......就是对陈思华的背叛。

在他晃神的那一刻，方岚竹似乎看穿了他的忧愁，他就像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在意中人的耳边低语。

纪如斯既迷茫，又痛苦，险些答应他狡黠的要求，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想离开这里，待在方岚竹的身边实在是太过危险，可显然方岚竹不会轻易放过他。

时间仿佛已经静止，面对毫不遮掩彻底袒露出自我的方岚竹，纪如斯感觉非常棘手。在不知所措的同时，他感受到了一种不合时宜的荒谬。

当他们交往时，方岚竹乐衷于角色扮演，从不肯对他说出真心话，现在他们分手了，他却一次比一次更加坦诚，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的心从胸膛里挖出来给他看似的。

就好像分手了之后，他的爱反而变得更深了.....

——那分手前算什么呢？

纪如斯说不上来自己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怎样的情感，平静是其中的一种，他既没有多少在乎，又有着隐隐的不甘心，冰层之下所隐藏的，似乎还有眷恋、还有愤怒、还有悲伤、还有扭曲的快意......和深深的空虚感。他忽然间有些不明白爱为何物，再一次陷入了爱与不爱的漩涡之中。他晕头转向，下意识地想到了陈思华，却感到更加的痛苦。

他不想去质疑他们之间的感情，可陈思华冷漠的态度确实令他难堪和不安。他无法欺骗自己，他知道自己现在对这段感情还没有完全信任，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他们还需要更漫长的时间来彼此磨合，可偏偏在这种时候，方岚竹还对他穷追不舍。这个男人总是有本事让他的心绪起伏波动。他总觉得，他们纠缠得太深，或许早就分不清楚彼此了——这可能是事实的想法让纪如斯更加羞愧，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要因为这莫名的负罪感而备受煎熬。

“......让开！”他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不想再被方岚竹的花言巧语欺骗。他害怕再一次失望，害怕被人背叛，他不想再相信所谓的爱情，也不想再抱有什么期待......因为恐惧，所以他宁愿什么都不要。

他只想要有一个家。

——他为何而惶恐不安呢？

“......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最终，纪如斯疲惫地这样说道。

他没有再说爱与不爱，而是在请求他放过他。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方岚竹。方岚竹滑坐到地上，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好像一瞬间从天堂到地狱，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他的嘴唇发抖，张合了几次才勉强说出半句话:“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放弃？你明明不是对我没有感觉。

他明白了什么，艰涩地问:“再信我一次，真的很难吗？”

纪如斯看着他，轻轻摇头，眼眸中也流露出悲痛的神色。

他终于不再逃避，眼中分明还写着他对他的感情，可就是这份残存的爱意，让他下定决心拒绝了他。

正因为爱，所以才害怕受到伤害。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了。

方岚竹怔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机逼迫纪如斯承认的爱意，竟然会成为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化作一把尖刀扎入他的胸膛——他亲手终结了他们七年的感情。

无论怎么走都是死路——他意识到这一事实之后，更是心痛得难以呼吸，一度濒临崩溃——再没有比现实更痛苦、更荒谬的了！

可这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是他应该得到的报应。他再如何挣扎和哀求，都是无用功。

如今才醒悟一切都已经太晚，方岚竹的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嘴角扬起，可眼泪却禁不住地流。他恨自己的愚蠢，不懂纪如斯最后的温柔。

最该死的是，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想放弃。

他依然......不想要松手。

“斯斯......我不想放过我自己。你也不要放过我......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因为内心早已经知道了答案，所以他的声音很小，几乎像是在呢喃自语。

像一种不可能的祷告。

但纪如斯听清楚了，这悲戚而绝望的话语，他内心酸涩，正想要说话，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将他打断。

二人转头看向振动的手机，刚才压抑的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驱散了大半。纪如斯接起电话，一道陌生的男声急忙闯进这个房间，像一道惊雷落下，只听见他焦躁不安地说:“陈思华出事了！”

纪如斯呼吸一窒，紧接着他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本能地跃下沙发，却因为还在病期差一点摔倒，一双手用力地扶住他，他却无暇顾及，满心里只有刚才的那句话。他紧紧地抓着那只手臂，像溺水之人抓着水面上漂浮的木板，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声音却是出奇地镇定和严肃。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