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然然?”代高伸手在柯然眼前晃了几下。
柯然回过神来,大巴早已经驶出了可视范围。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柯然机械地掏出一看,是闻纳川发过来的消息——
【W:顺利的话,圣诞节见。】
柯然紧抿着双唇,垂眸盯着手机上的消息,本想直接熄屏不搭理,但还是忍着气回了一个符号过去——
【Jack:。】
闻纳川看着柯然发过来的句号,心里明白这小孩肯定气炸了。他笑了笑,将手机熄了屏,双手抱臂准备假寐一会儿。
坐在他身旁的靳思月拿手肘轻轻撞了撞他。
闻纳川没睁眼,嘴里突出一个字,“说。”
“我刚才可看到了啊。”靳思月一脸八卦地看着他说道。
“什么?”
“你和柯然……”靳思月眯着眼,“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闻纳川依旧没有睁眼。
“别装傻。”靳思月拍了他一下,“那氛围,本来我都不想打断,但司机在催了我才不得已。”
“那我谢谢你?”
“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靳思月悄声问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闻纳川闭着眼,将脑袋偏向一旁,“离机场还有一段距离,有这功夫不如多睡会儿。”
“待会儿飞机上有的是时间睡,不差这一会儿。”靳思月说道,“你就说一下嘛,我这辈子没求过人,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闻纳川鼻间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被迫睁开了眼,斜睨着她,“你无不无聊?”
“说一下呗。”
靳思月对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恳切道,看着闻纳川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靳思月拿出手机,假装在上面划拉着,“你要不说我就自己问。”
“你敢。”闻纳川手疾眼快地夺过靳思月的手机。
“呦,急啦?”靳思月弯着眼睛道,“看来确实是有点什么啊,啧啧啧。”
闻纳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机还给她,“八字还没一撇。”
“我去!”靳思月一下没控制住音量,意识到后,便赶紧捂住嘴,小声道,“什么时候的事?谁先开始的?表白了没?到哪一步了?你小子铁树开花了也不和姐说一声?这么见外?”
“你到底有几个问题?”闻纳川皱着眉问道。
“那我先问一个。”靳思月音量虽小,但双眼的兴奋一点都没藏住。
“……”
“谁先……”
“我先。”
“我还没问出来呢!”靳思月不可思议道。
“我先喜欢的。”闻纳川坦然道。
“那他知道吗?”靳思月问道。
“不知道。”
“那他知道你是……”
“不知道。”
靳思月问一句,闻纳川便答一句。
“那……”
“行了,没到你想的那步。”闻纳川打断她道,“睡了。”
“哼,迟早给你全部套出来。”靳思月小声自语道。
“你今天上班吗?”柯然盯着前方大巴离去的方向开口问道。
“上啊。”代高回答说,“咋?”
“晚上出不出?”柯然问。
代高沉默了一秒,“出。”
柯然皱着眉,姿势不变,嘴里冷冷突出一句话来,“跟他妈做梦一样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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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然打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车厢里隐约还残留着闻纳川今天早上刚洗漱完用的须后水的气味。
柯然吸了一口气,在驾驶座呆坐了几秒后,趴在方向盘上,闭着眼兀自静默了几秒,才启动车子朝家的方向开去。
回到家的时候,柯然感觉家中格外的安静,平时闻纳川白天也都在医院,他也都是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每天家里的摆设也都是一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着周围的一切,却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落寞和难受。
柯然走到沙发旁坐下,整个人缩在沙发的一角,抱着双膝,将脑袋埋进臂弯里。过了几分钟,他抬起头,掏出手机,在浏览器的搜索栏里打下了K国,还没点进去就出来一堆词条,什么“K国战况”、“K国损伤惨重”、“K国疑要撤退”、“K国难民”,光是看着这些词条,柯然就难受到不行,心脏像是被一抔水泥给堵住了,恍若喘不上气来。
他随意点进了一个词条,出来的图片和文字让他看得心梗,先前他不是没有听过这件事,只是没有过多的去关注更详细的情况,而今身边有人要去到那个国家,还是做着与战争如此之近的工作,柯然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和窒息。
不管怎么样,人已经出发了,就算他提前知晓,也没有办法改变闻纳川的想法,更何况,他连给出建议的立场可能都没有。
他只能选择相信国家,相信闻纳川,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正靠在沙发上,仰着脑袋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突然想起闻纳川早上说的话,倏地一个挺身坐直,下了沙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在打开冰箱的那一瞬间,柯然着着实实地是愣在了原地。
冰箱保鲜那一半全塞满了蔬菜水果,还有他平时喜欢喝的几款饮料和矿泉水,抽屉里还有好些包好了的虾仁馄饨,下面冰冻那一半,每个抽屉里都放满了速冻食品。
柯然看着冰箱里的东西,发了好久的楞,直到冰箱发出“滴滴”声,他才回过神来,将冰箱门缓缓关上。
良久,柯然才摇摇头喃喃道,“他真的,我哭死。”
贤妻良夫不过闻纳川了吧!
柯然心里默默想着。
过了一会儿,柯然又把冰箱门全部打开,拍了一张照发给了闻纳川并附加一个6。
此时此刻,闻纳川和其他医护人员正坐在候机室里候机,等待他们的专属飞机。他点开柯然的消息,弯了弯嘴角,看着那个“6”,不禁又陷入沉思。
他拿手肘碰了碰一旁正在看手机的靳思月,“你知道6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玩意儿?”靳思月一脸疑惑道。
“6。”闻纳川一脸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6?”靳思月看着他反问道。
“嗯。”闻纳川点点头。
“6……好像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吧。”靳思月想了想说。
闻纳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聊天框给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W:嗯。】
很快,柯然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Jack:?】
闻纳川看不懂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便也跟着回了个问号。
【Jack:???】
看着三个问号,闻纳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这时,柯然又发了一条消息——
【Jack:还没登机?】
看见是文字,闻纳川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他动动手指回复道——
【W:嗯,还在候机。】
下一秒,柯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怎么还没登机?”柯然问道,“晚点了?”
“不知道。”闻纳川老实回答说,“是专门安排的飞机。”
柯然再一次被震惊到,“……6啊。”
听到柯然亲口说的6,再结合前后的语境,闻纳川可以确定6的确是厉害的意思。
“嗯,是挺6的。”
“……”
“那个……我就是……看到冰箱里的东西了。”柯然说,“所以拍个照给你,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那……不客气?”闻纳川笑了一声反问道。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我都完全没注意到。”柯然靠在冰箱上,垂着脑袋,两只眼睛盯着地板看。
“就上次去逛超市那回。”闻纳川说。
“是吗?”柯然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嗯。”闻纳川弯着嘴角应道。
坐在一旁原本沉浸于手机的靳思月,突然听到闻纳川打电话的内容,猜到了对方是哪位,赶紧偷摸着竖起耳朵,悄悄往他那边挪了一点,打算偷听。
注意到靳思月的小动作后,闻纳川转过头看着她,看着这么一张冰山脸,靳思月只得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默默移回了原位。
柯然没说话,两人便都沉默着。
就这么大概过了半分钟,柯然开口道,“圣诞节……北京都下雪了吧?”
“嗯。”闻纳川应道。
“听说K国这会儿挺热的,你都带的夏天的衣服吗?”
“嗯。”
“那你回来的时候怎么办?”
闻纳川抬起左手,看着袖子说道,“就穿现在身上这套。”
“哦……”
又各自沉默了几秒,柯然再一次主动开口道,“我也没什么话说了,但是又有点不想挂电话……可以先不挂吗?”
闻纳川喉结涌动了一下,轻声道,“好。”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彼此的呼吸声,谁也没发出任何其他的声音,柯然依旧是靠着冰箱,垂在身侧的左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衣角的布料。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闻纳川突然开口道,“柯然。”
“嗯?”
“你能给我唱首歌吗?”闻纳川问。
柯然一愣,“怎么突然要我唱歌?”
“就是想听听,随便唱两句就成。”闻纳川垂眸盯着大理石地板的花纹说道。
柯然沉默了两秒,问道,“你想听什么?”
“就上次电影里的那首吧。”闻纳川说。
“好。”
柯然酝酿了一会儿开口唱着,
“Remember me,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Remember me, Don’t let it make you cry.
For even if I’m far away I hold you in my heart.
I sing a secret song to you each night we are apart.
Remember me, Though I have to travel far.
Remember me, Each time you hear a sad guitar.
Know that I’m with you the only way that I can be.
Until you’re in my arms again.
Remember me.”
在歌声停止的那一刻,机场里的广播正好也响了起来。
“要登机了。”闻纳川说道。
柯然沉默着没有回答。
“挂……”
“闻纳川!”
在闻纳川起身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柯然急忙出声制止了他。
闻纳川没说话,静静等待着他出声。
正拉着行李箱准备走的靳思月看到闻纳川还站在原地举着电话,便也停下了步子,站在一旁等他。
柯然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注意安全。”
闻纳川正准备应下的时候,柯然再一次出声——
“还有……圣诞节见。”
闻纳川抿着嘴角,弯了弯,“嗯,圣诞节见。”
挂了电话之后,柯然感觉刚充实没多久的心脏,瞬间又像被抽空了一般,他的身体缓缓往下蹲去,坐到了地板上,曲着双膝,再一次像刚进家门那样,把脑袋埋进臂弯里闭着眼放空身心。
“唉,这么难分难舍的。”靳思月跟在一旁边走边叹气道,“当初你干嘛不找院长说你不去啊?这本来也是自愿的,你说你,这么一去,那得很长一段时间见不了面了,而且我听说,那边就一个固定电话,每天也是得到了晚上一个固定的时间,排着队来打电话,打电话的时长估计也有限制,视频是完全不可能的了。你打算怎么维持你们俩这摇摇欲坠的感情啊?”
“你才摇摇欲坠。”闻纳川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
靳思月无奈地摇摇头,“搞不懂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