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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凤州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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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念安没动,只皱眉扛着腰酸膝盖疼:“十一州都看着凤州案怎么解决呢。”

苛捐杂税不是今年刚出现,而是由来已久,百姓无可奈何,积怨颇深,而高官借此敛财不计其数。

凤州案一爆出来,百姓盼着免除杂税,高官又怕被追责。

各州虽然按兵不动,但都在密切关注这案子到底会怎么判,眼下京中俱是四方眼线。

周庆若严惩岳桐霏,百姓就会认为朝廷是放弃了他们,以后苛捐杂税便是光明正大。

若失民心,只怕用不了多久,各州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岳桐霏”。

风念安只是想混吃等死,太平安稳的过完这辈子,若大齐亡了,他的计划就破灭了。

钟离烬劝他:“这么多人跪着,不差你一个。反正你已经露过面了,没人会说你。”

可风念安只是低头不语。

晚饭还是酉时吃的,这会儿早消化没了,肚子里空荡荡,他身上逐渐乏力。

如果放在以前,遇见这种事他会怎么做呢?

若崔晓娟入京找的不是李安而是他,他大概率不会像李安那样在朝会上说出来,公然跟陛下叫板。

他会像对待陈翠翠案那样,先稳住崔晓娟,把水搅混,然后寻一个让两边都不太满意但又比较满意的法子潦草解决。

李安他太勇敢了。

风念安不是那么勇敢的人。

但这些话他不会跟钟离烬说。

钟离烬只能看着他硬扛,眉头紧皱,不停地小幅度晃动身体。

直到他眼前发黑,开始频繁眨眼试图保持清醒时,钟离烬终于不能放任不管了。

这病秧子要晕了!

他“蹭”地站起来,吓了周围人一跳,纷纷看过来。

钟离烬也顾不上别人的眼光,刚要拽风念安起来,就见他两眼一闭,倒了。

幸亏钟离烬手快把他捞过来,才没让他摔地上。

淮东把风念安从他手里抢过去:“我送少爷回府。”

他把风念安带回去,马上请了常年住在风府的医师给他看诊,还好只是劳累过度,姚萍不放心地守在床边。

消息传进御书房,周庆笔下稍顿,一团浓墨毁了一幅好字。

“严重吗?”

四喜:“已由小厮送回府了。”

周庆把写毁了的字扔掉,重新写:“其他人还跪着?”

“是。”

周庆只在纸上写了个横,便放下了笔,揉着太阳穴问:“四喜,你也觉得朕不该杀岳桐霏吗?”

四喜把腰弯的更低:“老奴愚钝,不懂政事。”

周庆苦笑一声。

东宫里,太子周岩听完手下人的汇报,把书合上,叫来宫女:“时候差不多了。更衣,本宫要面圣。”

周庆只是好面子,受不得有人忤逆他,并不是真的不懂时局。然而脾气上来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凌迟的圣旨下完了,李安傅宜也打完了,门口那么多人跪了两个时辰。

现在要他突然收回成命,岂不是很没脸?

而周岩,他就是要去给周庆送“台阶”。

风念安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周庆接见了周岩。

“你也是为岳桐霏来的?”

周岩摇头:“儿臣是为李少卿和傅将军而来。李少卿虽言辞无礼,但拳拳报国之心不假。有如此忠臣、贤臣,乃是我朝之幸。还请陛下看在他二人勤恳为国的份上,留他二人一命。”

他掀衣袍跪下,郑重地磕了个头。

“朕何时说过要他们的命?”周庆起身将他拉起来:“只是他们公然抗旨不遵,朕威严何在?”

“那岳桐霏一案,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周庆打量着他。

太子垂下眼睫,似在叹息:“儿臣只是觉得,于法该死,于情当活。”

周庆没说话。

太子又道:“但法是约束,情属自愿。”

用强硬的手段逼迫百姓臣服,和以情以理让百姓甘愿臣服,是完全不同的。

周庆背过身,让他继续说。

直到两刻钟后,他引经据典说得口干舌燥,周庆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已经逐渐泛白的天边,叫来四喜:“传朕口谕……”

风念安第二天中午才醒,淮东给他送来清粥养胃,他边吃边问:“情况如何?”

“李少卿被贬至工部水司员外郎,傅统领去了左飞虎军。岳桐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五十大板后发配边疆。其余从犯酌情从轻发落,游行之人无罪释放。”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松了口气。

“是太子吗?”

淮东点头。

端王从来不会忤逆周庆,他是不可能去求情的。

七皇子周书奉行不问朝政的准则,一心只读圣贤书,更不可能去劝周庆。

“淮东,让孙掌柜过来一趟。”

凤州案闹这么大,库债肯定会出问题。

孙掌柜来时他正坐着轮椅在院里晒太阳。

“少爷,身体可好些了?”

“没大事。坐。”

孙掌柜坐在他对面,淮东给倒了茶,风念安问:“库债降到多少了?”

凤州案一出来他就知道库债要跌,只是当时腾不开空。

“最低时跌到了八百,昨天陛下旨意下来后跌势滞缓,但暂无回暖趋势。”

百姓已经看到了希望,就不可能再容忍朝廷暴政敛财。杂税不彻底废除,票面很难升回原值。

昨晚的两个时辰是百官的胁迫,接下来全国肃清贪腐是百姓的胁迫。

这是底层人民唯一的抗议方式和发声途经。

只看朝廷作不作为、真作为还是假作为。

可是李安现在去了工部,而不是凤州,这就不是个好的开始。

“表哥的库债脱手了吗?”

“使团刚走不久时,趁着价格稳定就陆续卖了,目前只留了近几年的免税债。”

“嗯。”

姚子同反应够快。

孙掌柜见他不说话,揣摩着问:“少爷有库债要出手吗?”

现在局势不好,卖也卖不上价,但总比全砸手里强。

风念安沉默着。

“钱庄放贷怎么样了?市场状况还好吗?”

“不大好。”孙掌柜可能是猜到了他要问这个,拿出一本准备好的账册递给他:“最近商界局势十分动荡,库债大跌导致各钱庄放贷减少、贴息升至二成四,私人钱庄三成五,地主乡绅放贷更是超过五成。凤州、云州、齐州等地作奸犯科者较以往上升三成,山匪猖獗,打家劫舍者不计其数。”

库债跌,买主纷纷抛售,朝廷必然会出手调整贴息和降低放贷,来控制由于库债票面降低而导致的贴息大幅升高。

这样一来,钱庄放贷要求增高、金额下降,贷不到款的商号极有可能缩减规模、拖欠工钱甚至停业。

而每一份流入市场的库债都在加速这一天的到来。

风念安翻看账册,看见上面有几家标红,表示这家商铺已经停业。

这些商铺规模不算大,收益本就一般,买超出承受能力的大额债也是为了等拿贴息时能翻身,没想到现在跌得这么厉害,即使降到八百也很难卖出。

而他们还指着钱庄放贷苟延残喘,现在放贷贴息比库债贴息高出这么多,自然贷不起了。

借钱买债不是稀罕事,这些人一般都买十年的长期债,毕竟库债贴息一直比放贷贴息高出几厘,而且贷款金额一般不会很多,还个一年半载就清了,之后八九年的利钱到手,稳赚不赔。

只有少数人急于求成,会冒着高风险贷款买大额短期债,赌的就是贴息稳定,赚那几厘的差价,可谓要钱不要命。

“行情还不错?”

风念安发现,库债名声都这样了,居然还有人在买入。

虽然数量不多,但很稳定。

孙掌柜:“毕竟贴息高,现在价格这么低,有人愿意买入也属正常。”

风念安看着买入的商家名单,心中有数。

——与库债刚开始发售时倾尽全力囤债的基本是同一批人。

他合上账本还给孙掌柜:“表哥怎么说?”

“分出一部分店铺降低成本、提高产量,同时大幅开拓园圃生意。”

这是已经在准备应对“物价益踊,楮益贱”了。[1]

北方旱情不见好转,若钱市再长此以往发展下去,商号纷纷停业,农民也不再种田,需求跟不上货币数量,势必引起物价踊,钱不值钱,万贯钱难求一斗米。

“少东家让我来问您,有何想法不曾?”

“嗯?”

他能有什么想法?

风念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姚子同是问他是否要插手此事、需不需要帮忙。

他摇头:“不曾。”

首先,承平商号是姚家的,不是他风念安的;其次,这不是一个承平商号就能左右的时局,就算要插手,也得从朝廷里自上而下地来。

况且,陛下和各世家在前面挡着,他蚍蜉撼树,做不了什么。

孙掌柜得到答复,也不再逗留,回去跟姚子同复命去了。

七月廿八,周庆举行祭天大典,祈祷天降甘霖。

八月初,各州府送来上月税银及账册,户部清点后上交账册到龙案,而金额居然才堪堪到以往税银的半数!

合着以前税银喜人都是苛捐杂税的功劳!

周庆在朝会上发了好大一通火。

可是紧接着问题就来了:若这才是本朝的真实税收,那也就意味着往后都是这个数字。

如果放在以前或许还没什么,可现在北方旱情严重,月底马上就有一批库债要还,国库里的钱根本难以应对。

所以,周庆面临两个选择——

是放开杂税继续筹钱,还是宣布本朝财政赤字,无力赈灾偿还库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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