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肥的螃蟹！”糖糖满眼都是那白花花的蟹肉，她接过蟹钳，感觉比想象中更加沉甸甸的。

糖糖咬了一大口，那蟹肉鲜嫩而饱满，蟹香味很足，虽然是清蒸出来的，并不咸，但有股很浓的米酒香气。

这一口，是最本真的蟹香味。

“别忘了蘸料汁。”徐润清把大闸蟹附赠的调好的蘸料碟，往她面前推了推。

“不蘸料汁也很香呀。”糖糖的小牙咀嚼着，蟹肉逐渐破碎成肉糜。

“不腥吗？”焦元铭表情一滞。

“不腥啊，香香的，还有股......应该是米酒的香味吧。”糖糖吃完一口，又去蘸料汁。

半透明的棕色料汁，一碰到雪白的蟹肉，瞬间丝丝缕缕氤氲到肉里，将那肉也染上一抹棕色，更加诱人。

糖糖再吃一口，表情更是惊喜。料汁有酱油的香，也有米醋的微酸、蚝油的鲜味，让这一口香香的蟹肉，味道更加增色，层次丰富多彩。

焦元铭惊呆了，因为清蒸大闸蟹要去腥，就必定损失风味，要想保留蟹香，就很难完全除腥，除非用料汁掩盖。

他以为糖糖是太久没吃大闸蟹了，由于饥饿，选择性忽视了腥味，于是自己剥开一条螃蟹腿，夹起蟹肉直接吃下。

“竟然真不腥？！”焦元铭震惊了，细细品味着，米酒的香气缠绕着蟹香，粮食的馥郁味道和河鲜的香味融合，竟有种说不出的融洽，他还尝出了少许黄酒味。

“能想到用酒除腥增味，用量还这么拿捏恰当，这可不是一般水平啊。”焦元铭咽下蟹肉，香味仍然在口中蔓延。

他以为这螃蟹是言亦轩做的，可抬头望向厨房，发现捆螃蟹上锅蒸的，还有调好两种酒以及调料放在下层笼屉的，都是江云枫。

“这年轻人不简单。”焦元铭咂舌，转头一看，盘子里的大闸蟹已经少了一半，“咦我螃蟹呢？”

“在我们俩嘴里咯咯咯咯咯咯咯！”糖糖呲着牙偷乐，缺了一颗的小牙很有喜感。

因为焦元铭很擅长做螃蟹，糖糖吃得多了，吃螃蟹也很有一手。

短短的手指揭开橙红色的螃蟹盖，两指揪掉蟹腮、蟹味、蟹牙等等不能吃的地方，剩下蟹盖像是小碗，盛着的都是能吃的蟹黄和蟹肉。

糖糖用勺子把料汁舀进蟹碗，等那棕色的料汁从上到下缓缓流淌，渗透进蟹肉里，用筷子扒拉着大口吃。

软嫩的蟹肉染上酱的香与咸鲜，醋微微的酸味，更加开胃，也让蟹香味道更加上头。

蟹黄本就绵密流油，蘸了料汁之后，咸味、油气都有了，抿在舌头上很快就化开，如同蛋黄般的香气让人嚼个不停。

徐润清也吃得不亦乐乎，她拆了螃蟹的小腿，从螃蟹大腿一侧扎进去，那蟹大腿肉一大条都被挤压出来，在料汁里来回蘸过，直接送入口中。

没壳没刺，直接吃掉的感觉非常轻松。

“你们母女俩动作也太快了！等等我啊！”焦元铭第一次感觉到，跟人抢着吃东西比自己吃还香、还刺激，他赶紧拿起一个螃蟹，快速剥蟹。

遇到坚硬的蟹壳，他直接用后槽牙咬，而那蟹壳本就蒸透了，稍用力就“咔吧”一声碎裂开，吃着很方便。

两个螃蟹下肚，焦元铭满口蟹香与酒香，虽有酒气却并不是真的喝到了酒，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一股如痴如醉的微醺，开始佩服江云枫的手艺。

“这家的大闸蟹，做得也比爸爸好吃。”糖糖吃得满脸蟹肉渣，举手宣布。

“好了好了不要比了，我甘愿认输！”焦元铭觉得再这么说下去，一桌子菜都被糖糖夸奖一遍，他会很没面子的。

不过说实话，焦元铭确实觉得，这一桌子菜做得都比他做得好。

比如这饺子，竟然是孜然羊肉馅的，从未想过的组合，却无比好吃，一咬就爆汁，那孜然香混合着羊肉汁，在舌头上滑动，简直香得要人命！

比如这春饼，软软弹弹又筋道，裹上什么都好吃，面香四溢。

比如这牛蹄筋，炖得软烂，有的糯叽叽的，有的筋还脆生生的，每一寸都入味，每嚼一下都是人间享受。

即使是脆皮豆腐方、珊瑚白菜这样的素菜，也做得让人口舌生津，吃惯了肉的人也离不开这一口。

......

焦元铭扪心自问，虽然他当厨师也有十二年了，自认为做菜功底扎实，炒、炸、炖、蒸、煮没有短板。

可面对这一桌子菜的功力，他自知差得还远，哪一道菜的色香味、层次感都差上一截。

焦元铭看向厨房，江云枫正随意又迅速地切着胡萝卜，闪着寒光的刀锋过处，胡萝卜听话地变成一毫米的细丝。

切完后，她甚至把刀在手中转了两圈，才放在案板上，掀起来的风让她耳边的发丝扬了扬。

“恐怖如斯！”焦元铭见这面容二十多岁的人，竟然如此沉稳利落，喃喃出声。

“说我吗？”言亦轩嘴角一扬，厚着脸皮领了表扬。

焦元铭一滞，认清眼前人，笑着捶了他肩膀一拳：“去你的，你哪有那个江老板恐怖如斯啊。”

“说的也是，还是江老板更牛。”言亦轩稍加思索，和他达成共识。

言亦轩跟徐润清点头打了招呼，又伸手指指焦元铭的头发：“几年不见，还染了灰毛啊。”

“什么灰毛，这叫潮流好不好！”焦元铭自恋地捋着发型。

“叔叔，这不叫灰毛，这叫奶奶灰。”糖糖一边吃东西，一边插嘴，惹得徐润清发笑。

“小朋友，奶奶灰是什么？”言亦轩撑着膝盖弯下腰，逗糖糖。

“意思就是爸爸想变成奶奶......呃......奶奶的姐妹？......也不对......”糖糖把自己绕迷糊了。

“哈哈哈哈哈......”三个大人一同笑了起来。

“我本来想着，你来这小酒馆是放下身段了，现在尝了这一桌子菜，我觉得你高攀了。”焦元铭伸出食指比划着。

“你也知道我向来挑剔，主动选的地方，肯定有过人之处的，就比如我师父，一顶一的厉害，在我这么多年厨师生涯里，没见过更厉害的人了。”言亦轩越夸越来劲。

焦元铭以前和言亦轩在一个饭店工作时，经常跟他贫嘴，可这些话，焦元铭却很是认同，无从反驳。

“你现在怎么样？”言亦轩问道。

“你走之后，咱们店生意大不如前，老板也慢慢的越来越抠门，工作量上去了，薪资反而下来了，我忍到前几天，这才刚辞职。”焦元铭摇头，随后一个念头一闪，他压低了声音。

“诶，我偷偷问你下，你们店招不招人啊？”

“我们要搬新店，过几天会招人，不过我可没法保你进店，你得发挥出自己的实力，让老板看到，才会用你。”言亦轩讲话仍旧不客气。

“嗨呀，小瞧我！”焦元铭挑眉，“我可不要你的担保，只要你们老板招人，我肯定能让你们老板满意，信不信？”

“不信，除非你到时候证明给我看。”言亦轩嗤笑一声，徐润清和糖糖也被逗笑了。

“你小子等着！”焦元铭燃起来了，整个一顿饭都在思考，怎么样变成强者，加入这个充满强者的小饭馆。

-

寻味园的余老板，本打算中秋节到江家小酒馆吃饭，才走到附近巷子，竟看到排满了人，一问都是来江家小酒馆吃饭的。

“这不得排到明天早上啊？太夸张了吧！”

余老板不满地晃荡着手里的珠串，最后决定找外卖骑手代买，自己打道回府。

八点雇的骑手，快十点才送到，更可气的是，外卖骑手把饭菜递给余老板时，手里还拿着卷好的春饼。

外卖骑手咬了一口春饼，大嚼着，对余老板竖起大拇指：“点这家的饭菜，有品位！”

余老板简直要气疯了。

不过他冷静下来，还是觉得不到店吃比较妥当，毕竟言亦轩认识他。

而且言亦轩嘴很毒，舔一下嘴唇可以被他自己毒死的程度，要是当场被言亦轩嘲讽了，余老板怕自己以后每个中秋节都闷闷不乐。

“才开了一个多月，菜式还挺多。”余老板一一打开饭盒盖子，仿佛投下一个个香味炸.弹，各种食物的愉悦气息飘出来，甚至有不少食客转头看他。

余老板换了个位置，背对着这些食客，虽然不爽，却他还是必须承认这些饭菜很香。

“正好可以对比一下。”余老板点的菜，都是寻味园也有的，他已经率先让厨师做好了一份。

江家小酒馆的饭菜放左边一列，寻味园的饭菜放右边一列，他要一一对比，到底有什么不同。

“先从酱牛肉开始，酱牛肉可是我们店的招牌。”余老板自信满满地夹了一块左边的酱牛肉。

琥珀色的酱牛肉，入口紧实又鲜嫩，嚼起来不费力也不塞牙，每嚼一下，牛肉香味都伴随着汤汁溢出，连那内部的筋，都软软的很有嚼劲。

“嗯？”余老板吃完一块，难以自抑地渗出好多口水，明显感觉到这酱牛肉比自家做的更好吃。

可他仍自欺欺人地夹了块自家的酱牛肉。

寻味园的酱牛肉，虽然也很紧实，但是炖煮时间不够，太硬了，而且内层不够入味，吃到中间感觉不咸也不香了。

“这......这应该是肉切得太大块，炖的时间不够长，失误了。”余老板哄着自己镇定下来，又伸筷子夹了三杯鸡。

他特意要的椒麻一点的三杯鸡，这鸡肉入口，舌尖微麻，激活味蕾而不过分影响口感，鸡皮鲜嫩，牙齿轻咬一撕扯就破。

肉块嫩滑而多汁，有恰到好处的酒香和甜味，酱油也很浓厚。

余老板吃完沉默半晌，又夹起自家的三杯鸡，那寻味园的三杯鸡吃起来死气沉沉的，远没有江家小酒馆的鸡肉口感活泛、层次丰富。

“估计是用冻肉的原因，下次换新鲜的食材。”余老板继续安慰自己，拿起一个大闸蟹，拆了蟹壳和不能吃的部分，剥下一块蟹肉，蘸了料汁，送入口中。

蟹肉刚碰到舌头，余老板就知道这料汁就算蘸鞋底也好吃，酱香到位却不会掩盖蟹香，醋的酸香更加开胃。

而那蟹肉更绝，不仅鲜软到满口喷香，还有米酒气味，更加增色。

“这......这......”余老板简直没信心吃自家的螃蟹了，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胡乱拆了一只自家的螃蟹。

即使蘸了料汁，寻味园的螃蟹还是难掩腥味，主要就是靠料汁才撑起的口感。

“这可不行啊，还有二十多天，江家小酒馆就搬过来了。”余老板心里危机感爆棚，背上出了冷汗。

他不安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紧皱的眉头让脸上的皱纹更深，眼睛咕噜噜地转着：“得赶紧想想对策。”

-

一整个中秋夜，江家小酒馆门前可以说是人山人海。

不止小酒馆门前，甚至曲折的巷子内，站满了排队的人。

天上银白的圆月格外明亮，屋内高低错落的花灯，打出朦胧的暖光。

一道道热菜上桌，冒着白色热气，食客们筷子来来回回，碰杯声、攀谈声热热闹闹，猜谜的紧张感、领到花灯的惊喜之声，在大堂内蔓延。

不少拿到花灯的小孩子，提着各样的花灯，在店门前奔跑，在夜色中，那各式各样精致的花灯，将光影洒落在地上，美得像是博物馆内的艺术品。

厨房内成堆的食材不断被消耗完，花灯一个个被送出直到空箱，店内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十一点半，才终于消停。

屋内只剩下零星食客在吃东西，江云枫招呼李博鸿和林若雪先回家。

两人之前拿到了顶几个月工资的大红包，即使忙到现在，还很累，也心甘情愿。两人跟江云枫和言亦轩打过招呼后便走了。

“正好快到子时，可以进行江家小酒馆的保留项目了。”江云枫看了眼时间，眼神示意言亦轩，他立刻懂了。

大梁的中秋夜，江家小酒馆一般营业到后半夜，不过转点前后是两拨伙计倒班，不会太累。

子时打更后，江云枫就会带着几个徒弟和亲近的朋友，到后院拜月、煮茶、玩投壶，算是庆祝中秋的自留项目。

言亦轩和江云枫对视一眼，从店内搬出张桌子，对着月亮的位置放好，拿来抹布擦了三遍。

摆上新鲜的石榴、橙子、葡萄等水果。拿来大的圆盘，各色糕点在盘中垒成小山，还有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