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福云寺,亦是一片混乱。
几十个女丁男丁手上抗着家用的锄头和火把将福云寺大门堵了个严实,而福云寺大门紧闭众人想创进去,却不得法,只得守在这大门口,分毫也不肯让。
温梨远远从山下走上来,身后还带着一批司凤的侍卫,一行人大老远便见寺庙前星光点点,天色已见暗,寺外却还围着一大波人,虽这场面在她意料之中,但她内心依旧无法控制的升起一股激动。
看来她今日下午做的选择果然没错,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陈县令那伙人竟恰好在今日对着司凤干了桩极蠢的事……
温梨下午找到负责戏幕演出的摊主,用尽了好话又塞了不少钱才让她答应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场戏演到底的请求。
而正是在演完大戏后不久,另一条街的永庆米行却发生了同戏影里演的一摸一样的剧情。
本来下午发生的事就够百姓们谈论好一阵了,结果因为永庆米行与戏影剧情的事,直接将百姓的情绪进一步爆发了出来。
原因无她,是温梨将米行老板暗地杀人又制牌位私放福云寺一事写在了剧本上。
而在一年之前家里出去做工之后却又杳无音讯的女子……倒还真是不少。
其实在温梨的计划中,就算今日司凤没有站出来,结果应该也和温梨预想的差不多,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恰好,被她赶上了好机会……
坊间民众一时间惊惧不已,一传十,十传百,就这样,家里但凡有出去做工又迟迟不见来信的,都急匆匆的扛着锄头,按着戏影里所说的地点,堵在了福云寺外。
人们手里扛着东西,面色却是一个比一个难看,这世间应该没有比她们更希望这件事是假的的人了。
温梨紧了紧手里的玉牌——这是方才司凤留给她的。
原本司凤并不急着在这时动手,或许她想等着阮良那边深入内部将更有力的证据挖出来再将她们一网打尽,又或是有其他安排……但无论如何,温梨这一番动作都可谓是把司凤的计划给搞了个稀巴烂……
向庆县这事彻底闹大了,保不齐什么时候会传回京城暴露司凤的行踪,迫不得已,司凤也只能先忽悠一下向庆县其他官员,自己则偷偷返回京城,也好对她的那些好姐姐好妹妹主动出击。
司凤的计划被温梨打乱,而在这最后关头又不能将她怎样,反而还要给她留玉牌留人手来对付向庆县这些人……
温梨微微抿唇,倒突然发觉自己有那一丝无耻了……
不过,这样的确给温梨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好局面,并且,温梨现在已经完全确定司凤不知道易镜疏跑出来的事情了,既然如此,司凤走了,她也不用再费尽心思稳住易镜疏了……
看来忽悠易镜疏一事做的的确是对的,她这样不顾司凤的计划,肆意妄为,说不定等司凤缓过神来真的会一刀砍了她,但她现在又多了个筹码……那这结局,可就真说不准了……
温梨轻轻打了个寒颤,随后又微微定下心,在心里默默念道:没事没事……她还有底牌……
思及此,温梨的步伐都稳了许多,待走至寺庙门口堵在门口的人也都不得不注意到她们。
有下午见过温梨的人出声:“这个人就是下午那位大人的下属!”
温梨有些汗颜。
她什么时候成司凤下属了……
众人纷纷躁动起来,有几名人十分激动走到温梨身前,双腿一弯就要下跪,温梨脸色一变连忙扶住。
“有话好好说,不必这样……”
见温梨这样说,众人也褪去了强装的镇定,仿若找到了靠山一般,温梨扶住那人也泣道:“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身后立马响起大波人的响应,众人纷纷开口:“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温梨只好连忙应好,“若真有此事,我定会为大家主持公道的!”
温梨的声音慷锵有力,众人的情绪这才被安抚了半分,甚至引的温梨身后的私兵们都不由得对她侧目三分。
温梨又安抚了几句,看了看尚且紧闭的大门,对着众人将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温梨现在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包括现在里面究竟有没有牌位……
毕竟杜家那伙人老早就说要将那东西运出去,所以她也不确定那东西现在还在不在。
若是在那自然是好,温梨可以直接带人冲进去抓个现形,到时候也不用和杜家人使心眼,直接将人一网打尽,可若是没有……
这世上其实找不出比堵在寺外这批人还要希望这事是假的的人了,若是里面没有牌位,想必她们定会觉得下午那场戏影只是个巧合,说不准便会自己安慰自己,甚至不再追究……
那么要等到下次揭露杜家杀人这事,可就难了,所以……她得先进去探查一番才行。
“大家且稍安勿躁,且带我先进去探一探……”话毕,温梨对着后面那队人使了个眼色,说道:“若是我半个时辰还未出来,这些侍卫们会帮你们一同砸门的……今日就是砸,也要砸进去!”
温梨的眼中闪过厉色。众人包括后头的侍卫们却有些疑惑了。
其中有一人问道:“可无论我们怎么说,她都不开门,那您要怎么进去呢?”这翻墙……似乎也不太现实啊……
那人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围墙,这样高,没点功夫在身上应是很难翻上去的。
温梨眼睛不经意间瞄过侧院,不多说,只神秘道:“这个就不用大家伙操心了……”
温梨微微勾唇,这寺庙,她早就带着人钻洞进过一次,可是已经有经验了呢。
温梨绕到没人的后院,扒开了堆着杂草的院墙来,不消顷刻,贴进地面位置的墙角显出一个勉强可容一人进的小洞来。
这洞的里面连接的是寺庙的后院,再过去便僧人住的寮房,因在寮房后面,平时很少有人会到这个角落来。
那日温梨带着顾清,自是不敢直接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去,两人绕着福云寺找了一圈,才发现了这么个小洞……
温梨压低身子,钻进洞里,左手撑着身下的地,右手扒着墙体,费劲的从洞里钻了过去。
温梨刚探出个头,视线里就伸来一只手。
温梨猛的惊诧抬头,就见一个光头小僧伸着手,做出要拉她一把的姿势。
四周昏暗,温梨眨了眨眼,在看清僧人样貌之后剧烈跳动的心脏才舒缓了下来。
这人正是上次在寺庙帮她们引开看守的僧人,也是她此番钻洞要找的人。
温梨挑挑眉,也不客气,手直接拉住了她,借着僧人的力一口气从外面爬了进来。
“小僧,那东西还在里面吗?”
“施主,贫僧法名方寂。”小僧声音淡淡,人也淡淡。
温梨:“……”
“……那好吧,方寂,那些牌位还在侧殿里面吗?”
方寂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快要发白的僧衣,头发剃的一丝不苟,滑溜溜的,上面还点了整齐的六个戒疤,只一只手上拿着串念珠,一双眼睛无欲无求的看着温梨。
若不是温梨知道这寺里恐怕没有几个真和尚,说不准她这副模样还真能迷惑住温梨。
其实温梨起初还挺纳罕的,寺庙通常不会轻易纳僧人,更何况还藏这巨大秘密的寺庙,而司凤却能在短短数月之间在庙里插上人手,而且观那次这人的做派,似乎还不是个说不上话的小僧……
终于,在温梨又仔细端详了她几眼之后,这位名叫方寂的小僧才缓声开口:“在,或许也不在。”
“啊?”
这回温梨懵了,她听说过一些僧人惯会说些模棱两可又暗含哲学道理的话来与施主搭话,看似什么都没说,但是又说了些东西,看似说了些东西,但又什么都没说……
温梨脸上摆上了严肃的神情:“你应该没忘记我吧,我知道你是给大人做事的,现在情况紧急,你说清楚,不要在这里打哑谜,小心我给你大人告状!”
方寂愣了两秒,又无奈的摇摇头,指着侧殿的方向道:“贫僧的意思是,刚刚还在,但也许现在不在了,她们估计已经将牌位顺着地道运了出去。”
“什么?!还有地道,在哪里?”
“正殿。”方寂言简意赅道。
“正殿不都供奉着佛像吗?结果你们用那块地用来打地洞?”温梨插着腰差点被气笑:“这群假和尚!”
方寂闭上的嘴动了动,还是没忍住道:“那洞是本来就有的,就和你方才钻进来那洞是一样的。”
温梨才不管那洞是之前就有的还是那群假和尚接手寺庙后打的,她只急道:“那顺着地道可以追到那批牌位吗?又或者说,那地道另一头在哪儿?”
“东街的一家纸扎铺里,但暗道过长,里面可能有她们的人,不建议追下去。”方寂顿了顿,又道:“而且……外面那些人,应该要被放进来了。”
温梨一惊,牌位运走了,那外面那些人当然就没必要一直拦着了,反而能放她们进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方寂摇摇头:“你不该写的那样具体,现在侧殿空空……”
温梨恼怒的转头瞪了方寂一眼:“那个大人把你安插进来做什么用的?那么大一个地洞不管……难不成只是为了翻墙方便些?”
这回方寂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的道了句:“我不是大人安插进来的,我自幼在这里长大。”
温梨诧异的抬眼看她。
“而且,若是大人想管,怎么可能会管不着?只是……”
方寂话还没说完,前院便隐隐约约传来一两句怒吼似的人声,这种类似愤怒的声音,就算是假和尚也叫不出来,温梨内心只道一声遭了,还真给这个方寂说对了。
“遭了……来不及了。”温梨喃喃一声,抬步就要直冲前殿而去。
“不可,施主不能往这走。”方寂皱眉伸手。
温梨刚动一步,便被方寂拦住,温梨面露急色,疑惑的抬眼:“这过去就是寮房,有不少僧人,你过去非得被人生擒不可……为了施主的安全着想,施主还请原路返回吧。”
温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