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仁见夏厌不说话，自顾自摇了摇头，坐在了另一侧空着的沙发上，嗓音格外的冷漠，“昨天干什么去了？”

夏厌指尖摆弄着车钥匙，“喝多了醒酒去了。”

“你最好是喝多了，夏厌，”夏东仁知道他在说谎，但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价值，于是提前进入了今天的主题，“知道自己上热搜了吧？”

“知道，”夏厌声音懒懒的。

“那你知道你那些不着调的新闻对夏家造成多大亏损吗？！”夏东仁继续道，“因为你那些狗屁碎事，让我夏东仁丢尽了颜面！”

夏厌眉头皱了皱，“你觉得自己的儿子是那样的人吗？”

夏东仁这人眼里只有利益，只要威胁到他的利益，哪怕是蚂蚁大的事，也能硬被他扯成大象般大，并不会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然后狠狠抓住这一点来说教夏厌，直到夏厌认错。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夏东仁显然是气得不轻，“我只在乎这件事有没有发生，至于是不是真的，和我没关系，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管这些闲事！”

夏厌本就没错，错的是那些小人，可夏东仁却把这一切归结到了自己头上，无论如何，夏厌是不会认错的。

正要他反驳的时候，另一侧沙发上正在品茶的夏臻桓竟开了口，‘爸，你消消气，江礽不是帮小厌解围了吗？来喝口茶，这可是上等的红茶，我拖人花大价钱买来的……’

“喝什么喝，不喝！”夏东仁一巴掌把瓷杯拍碎在地，随后凶狠地看向夏厌，“你以为替你解围就没什么事了？我看你就是不知道反思，竟会闯祸，和你那烂酒鬼老妈一个德行！”

碎瓷片四处溅起，甚至有一块恰巧划过夏臻桓的手腕，留下一道血痕。

夏厌舌尖抵了抵脸颊，可心里那团火焰却越来越旺，最终他忍无可忍，“所以呢？所以你就是想让我给你认错！我是烂酒鬼的儿子，你也好不到哪去！这件事我没错，是姜北淮那狗崽子诬陷我，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我没错我是不会认错的。”

终于把怨气喊了出来之后，夏厌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站住！”夏东仁用拐杖猛戳了一下地板，“为什么没有信息素？”

正在朝外走的夏厌听到这句话，愣在了原地。

Alpha是一种控制欲极强的类型，可以用自己的信息素来压制和自己同性别的人，尤其是情绪波动的时候。

夏臻桓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很正常，可夏东仁是Alpha，虽然身体不是很好，但按道理来说，是可以闻得到的。

“你是抑制住了还是压根没有？”夏东仁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夏厌的背影。

夏东仁此时恐怕真的气坏了，一向行事十分严谨的他，此时竟当着夏臻桓和好几个管家、仆人的面说了出来。

夏厌呼了口气，转过身来，发出一声轻笑，“这就是你的目的？试探您的亲儿子？”

话音刚落，他便从口袋拿出一张折叠的白纸。

这张纸是性别诊断证明，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Alpha五个大字。紧挨着它的还有夏厌的名字和医院的公章。

看到这，夏臻桓好不容易有了些起伏的神色又暗淡了下去，像是没看到期待了已久的好戏那般失落。

夏东仁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拿过来。

管家得到命令，弯了弯腰，从夏厌手里接过那张性别证明，然后小心翼翼递给了夏东仁。

夏东仁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发出了一声冷哼，紧接着又递给了管家，“查查是不是真的。”

管家应了声，便扬长而去了。

“坐下，”夏东仁把拐杖放在了一遍，重新坐回了沙发，见夏厌没动静，他便又喊了一句，“我说回来坐下。”

夏东仁这人非常好面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是再继续惹怒他，不利的只有自己。所以夏厌只能硬着头皮坐回了原处。

刚坐下，夏臻桓笑脸相迎地递过来一杯热茶，“小厌，喝茶。”

如果和夏厌相处久一点就不难发现，夏厌其实并不喜欢喝茶，唯一喜欢的液体饮料便算是咖啡了。但显然，不仅夏臻桓不知道，就连自己的亲爸夏东仁也不一定知道。

“我……”

夏厌正想拒绝，夏东仁开了口，“喝，你哥亲自泡的。”

夏厌：“……”

周围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夏厌只好拿起那杯红彤彤的茶叶水灌了一口。

刚入口，就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这味道，怎么怪怪的。

就像是喷了劣质香水一般，茶叶水是这个味道吗？

夏厌眉头紧锁着，虽然自己没有喝过几次茶叶水，但总感觉并不是这个味道。

“好喝吗？”夏臻桓看向他。

“挺好喝的，比刷锅水强点，”夏厌放下了杯子，转头又看向夏东仁，“爸，还有什么事吗？我还有急事要办，要是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夏东仁把不久前从书房拿出的文件拍在了茶桌上，文件外面套着透明塑料壳，从夏厌这个角度，只能大致看清标题——合同。

“这是什么？”夏厌莫名感觉到一股不详的感觉。

夏东仁没有立即回答夏厌，反而看向了夏臻桓，“臻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和小厌商量一下。”

既然夏东仁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夏臻桓即使不想离场，也不得不离开，“好。”

直到夏臻桓走到了门外，夏东仁才重新看向夏厌。

“协议书，”夏东仁手指在上面敲了几下，然后推到了夏厌面前，“儿子，你要记住这世界上唯一希望你有前程的，只有你爸我一个人。”

夏东仁没有留给夏厌说话的机会，反而自己继续说道，“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以后都会是你的，也只会是你的。”

“你今年二十一，年龄不算小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从国外留学回来，主动帮助你爷爷处理事务，不到三十岁，我便继承了夏家所有的产业。我希望小厌你能够像当年的我一样优秀，而不是整日去搞那些虚夸的东西，你明白吗？”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怪不得刚才夏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所以你像让我放弃我现在热爱的东西？”夏厌神色格外的冷漠。

“呵，那怎么能称得上热爱呢？你还是太年轻。”夏东仁发出一声讥笑，“热爱这东西他应该给你带来成正比的价值，而不是付出远大于收入。”

“你口中所说的‘热爱’不过是一种及时行乐的方式，它是不能够长久持续下去的，小厌。我希望你能明白，只有像我现在这般从事的事业才能称得上真正的热爱，当你看到大量的资金涌向你时，你就会感觉到开心，感觉到一切都值得。”

“那你开心吗？”

“我…我当然开心啊！有那么多资本为什么会不开心？”夏东仁‘如实回复’。

“可我并没有感觉到你很开心。”

“我开不开心，你怎么会知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夏东仁不想再就‘是否开心’这四个字讨论下去了，“长话短说，我希望你能及时止损，断了你那没出路的‘爱好’，跟着我踏踏实实混生意场。”

夏厌听到这，像是听了个笑话，“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想像你那样，起码我不想。”

见到夏厌这么顽固，夏东仁也便没再继续好声好气下去，“夏厌，我告诉你，当年没把你送到国外学金融已经算是我最大的仁慈了，你以为每天拿个相机追在人家屁股后面拍就有前程了吗？你这完全是在自毁前程！”

“我已经宽容你四年了，你说你这四年有拿得出的作品吗？没有！我看到的只有一次又一次你的失败，你明明掉进泥沼里了，我明明在救你，可你为什么就不能上来？你偏偏要溺死在那里吗？啊？”

夏厌没有说话，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七岁那年，江礽把夏厌揍哭之后，用一部老式相机当作赔罪。一直待在“象牙塔”里的夏厌早就被规划好了一切，从小就不被允许接触计划之外的一切事物。可江礽这家伙每次欺负自己之后，总会给自己带来点“惊喜”。

那是夏厌第一次接触相机，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旧相机的模样，银白色外壳，黑色的转盘，红色的按钮……

江礽告诉他相机可以用来记录所有的东西，也可以储存记忆。

小夏厌不会用，江礽就从身后握着他的手，向他介绍相机的组成以及怎么聚焦、怎么放大缩小……

夏厌学习能力很强，不一会的功夫便学会了，并拍下了他人生中第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里，一半是眼睛瞪得通圆的他，另一半是笑着看向自己的江礽。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有那么美好的东西。后来，他便爱上了拍摄。

十七岁那年，夏东仁执着于送夏厌去国外学习金融，夏厌打死不愿意，用自己的性命相逼，才终于留了下来，读了自己一直很向往的学校和专业。

那一次，夏东仁明明对自己失望透顶，可夏厌却感觉到的是开心，是可以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