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焕先是到客厅把羽绒服脱下,摸了摸卫衣,还好,只是因为走的太快,贴身的衬衣有点潮湿。她来到了洗手间,仔细地按着七步洗手法把手洗净,她看着洗手间各色的毛巾,顿时犯难,又想着不要再因为这些小事打扰祝羽珩休息,于是直接往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
回到卧室,江焕蹲在祝羽珩的面前,屋里的灯换成了台灯,灯光笼罩在两个人头顶,使得彼此刚好能在傍晚看清彼此的脸。
江焕把手轻轻的贴在祝羽珩的额前。
“好烫!祝老师,家里有体温计吗?”
祝羽珩摇了摇头,感觉即将要进入梦乡的边缘。
“那你等我一下。”江焕一溜烟地跑出去,从外衣内兜找到温度计,打开蓝色盖帽,甩了甩,递给祝羽珩。
祝羽珩抬眼,整个人有气无力,呼吸轻弱。
“祝老师?”江焕轻声,“您量一□□温?”
祝羽珩觉得这些病毒要把自己烧化了,眼睛都是胀胀的,身体里却还是由内向外的透着冷意,她接过体温计放在腋下。
一旁的江焕开始记着时间,从分秒开始。
五分钟往往只是一刹那,又往往是那么漫长,江焕看着蜷在被子里安静的祝羽珩,就这样看着,看着,往后的日子里,这种无有欲求、满是爱意的注视持续了一辈子,祝羽珩说江焕最喜欢的事就是发呆,江焕反驳明明脑海里心里都是她,怎么算是发呆。
“时间到了。”江焕接过祝羽珩的温度计,在灯光下看着,“39度2。”
“祝老师,我先把退烧药给您拿来,”江焕帮祝羽珩重新盖严被子,“我马上就回来。”
此刻无言,是心的贴近,祝羽珩默许江焕的一切,她的到来,她的贴近,她的关切,她的照顾,她的陪伴。
“祝老师,”江焕把温水和退烧药放在床头,“要不要先坐起来一下,我们把药吃了。”
祝羽珩很配合,掀起一点被子,用手撑着身体。旁边的江焕内心纠结着,要不要上去帮忙,但无限贴近的心绪早已帮她做出了选择。
她扶着祝羽珩,靠在床头,又把被子给她搭上,转身取出一粒退烧药递到祝羽珩的嘴边,祝羽珩很顺从地张嘴把药片含住,江焕又端来温水。
“慢点。”江焕小心翼翼地喂着祝羽珩水。
“祝老师,您先躺着休息一会儿,我买了一些菜,到厨房给您做些吃的,好吗?”
“好。”许久未开口的祝羽珩嗓音沙哑,她清了清嗓子,却也无力缓解嗓子的胀痛。
江焕得到许可,准备起身离开,刚要走,就被祝羽珩拉住了手腕,温热,还有些烫,熨贴在江焕的心上,她立即又停下来,蹲在祝羽珩面前,目光注视着她。
“江焕,不用做很多,小心刀、小心烫,别受伤。”祝羽珩混沌、胀痛的大脑总是会因为眼前的人得到片刻清净,她嘱托着江焕,要她小心,要她在意。
“嗯,我会的,祝老师。”江焕把祝羽珩的手放进被子里,给她掖了掖被子,“等我,一会就好。”
江焕从房间出来,在门口回头望着微弱灯光笼罩下的祝羽珩的背影,见惯了工作中游刃有余、自信洒脱的祝羽珩,江焕不知道在她从未踏足的日子里,祝羽珩独自一人经历了多少次此刻的“孤独”。
她想这“孤独”是一个中性词,我们都在世界独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快乐,一个人悲伤,但此刻又是不同的,世界上两个“孤独”的人相遇,彼此的心在无限的,无限贴近。
傍晚,夜色沉下来,太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月亮爬上枝头,懒懒地照耀着大地,微弱的光盈盈。
厨房里传来哒哒的切菜声,紧接着油烟机响起,肆意的油爆声接连而来。
祝羽珩转过身,她看着厨房那边,亮着灯,有一个人的身影在忙碌着,那个人,偶尔皱起眉头搓一搓手背,偶尔喜笑颜开地自己点点头。那个人就这样,偶尔的闯进自己的世界,直到再也无法在心间离开。这一刹那的光景,祝羽珩想把江焕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不过这个想法很快消散了,她要放逐太阳去走向更广阔的世界,即使这个世界里没有自己。
厨房里的江焕,将煮好的粥不停的搅动着,热气争先恐后的散出,待觉得温度合适后盛在了碗里。接着又把放了些肉片和白菜的汤盛出来,夹了一小碟的拌菠菜,还有各种水果都已经洗净切好。
做饭的间隙江焕问了祝羽珩家里床桌的位置,她先到卧室里提前把床桌放好,接着又小跑到厨房把菜端来。
“祝老师,我手艺不一定很好,但至少没有毒,能吃。”江焕发誓绝不是为了逗祝羽珩,她只是没有那么信任自己的厨艺,或者说她担心祝羽珩吃不惯。
“没事,”祝羽珩舀起一勺粥,“辛苦你了,江焕。”
“嘿嘿,没事的。”江焕傻笑着看着祝羽珩,“祝老师您小心烫。”
“你不吃吗,不用看着我了,你也去吃点。”
“没事,祝老师,我边做边盛出来尝了一些,我还不饿。你吃,多吃一点,好得更快!”
江焕的目光炙热,炙热里充满了关切和期待,祝羽珩看着她,热粥下肚,薄薄的汗渗出,身体里暖意融融,她朝着江焕笑了笑,江焕也冲着她笑了笑。
祝羽珩把粥都吃完,菜还剩了一些,江焕就在一边安静的、乖乖的等着,接着把餐具拿出去,洗净归到原位,收起小桌子,把今天“重头戏”一兜子药拿了进来。
“怎么买了这么多?”祝羽珩看着满满一兜子的药十分惊讶,自己就是一个小感冒而已。
“我不知道您的症状,药店医师说感冒也分好几种,如果不对症下药,只会让病情雪上加霜。”江焕一边说着,一边将分好类的药拿出来。
“祝老师,您是先嗓子不舒服,喉咙肿痛伴随着口干舌燥、咽喉肿痛吗?有没有流鼻涕和咳痰….”
江焕仔细地询问着,一边询问祝羽珩的情况,还随时跟留下联系方式的药师交谈着,再次确认应该服用的药物。
一旁的江焕凝神,认真地看着说明书和药师的回复,祝羽珩卧在床上,眼眶酸胀。以前也发过烧,祝羽珩整个人昏睡着烧了两天直到状况渐退,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亦可以面对这些,她不需要别人的陪伴。
但事实往往就是,不需要是一回事,有没有却是另一回事,当有一个人出现在身边,细心、体贴、无微不至,甚至忘我而有她,谁的心田不会为此动容,哪怕只是片刻的动容。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祝羽珩此刻觉得自己想要落泪,她想,“就自私一次,请原谅我吧,江焕。”。
“江焕。”祝羽珩看着江焕澄澈的双眼,到下巴,再到周身。
江焕抬起头,停下摆弄药盒的手,“怎么了,祝老师?”
“江焕。”
“我在。”
“江焕。”
“我在的祝老师。”江焕不知道祝羽珩怎么了,神情亲切,又是另一种从未见过的柔和。
“江焕,如果我说,想让你今晚留下来,你可以不走吗?”说完,祝羽珩盯着江焕的脸,眉眼间是少见的紧张。
“我……”
江焕想,就像自己受伤那晚祝羽珩照顾她一样,都是一样的,祝羽珩帮助她,她也帮助祝羽珩。但真的是一样吗?她心里清楚不一样,她怕自己在祝羽珩身边太久,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埋藏的心意也不自觉地飞散,她害怕。
看着江焕逐渐聚拢的眉心,祝羽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无法用言语形容,还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她苦笑着缓解停滞的局面,“没事,也不要勉强,我…...”
江焕打断了祝羽珩,片刻前纠结的神情转换为坚定,“我,我可以。”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后半句江焕默默地在心里说着。
“我没有别的意思,江焕,不用勉强,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听着祝羽珩还在开导自己,江焕讨厌自己的纠结,她知道自己刚刚的纠结让祝羽珩误会了,“没有,我愿意,我可以,只要你想,我就可以。”
“好。”
她们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彼此,互相试探着,试探着那深藏于心、不知道如歌说出口的爱意,彼此的心在世界里无限的贴近。
江焕再次给祝羽珩测了体温,温度已经降下了来,没有刚才那么热,她用保温杯接了刚好可以入口的温水放在祝羽珩床边。
“祝老师,给。”江焕拆开包装,拿出一只口服液,打开盖子,把吸管插好,递给祝羽珩。
“谢谢。”退了烧且吃过饭后的祝羽珩,整个人状态好了一点,虽然头还是有些胀痛,但神思渐清,看着眼前忙前忙后的人,感受着江焕那颗炽热的真心的熨贴,一个从来不期待以后的人,仿佛对以后想要有所期待。
看着祝羽珩喝药,随着药液被吸入,眉间柔和的线条皱起来,蹙在一起。江焕在一旁拧开保温杯的盖子,一手接过空的口服液,一手递过去温水。
“我们半个小时之后再吃另一种。”祝羽珩的眉间舒展开来,江焕接过水杯盖好,再次安放在床边。两个人的交互间,自然、和谐,无需多言,心里全然知晓彼此。
“嗯。”被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祝羽珩还是第一次,看着忙前忙后的江焕,心中顿然有些羞赧,不过更多的是一种安心。
生活往往是一种交互,彼此的人生中,不只是祝羽珩在关注着、爱护着江焕,江焕也无时无刻地照顾着、贴近着祝羽珩,用后来,江焕的话来形容就是,“为你千千万万遍。你尽是你,我世界里,唯一的,永恒不变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