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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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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省起义之事愈演愈烈。其实民众也不是真的想造反,谁都知道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必定干不过真刀真枪的兵刃。人们只是不想吃了哑巴亏,于是借此给朝廷施压,逼迫他们尽快给出一个说法。

不得不说,人民群众是有智慧的。这么做了,朝廷势必会做出反应没错,而这场反应里头究竟填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这一点大家都是不在乎的。

重重宫墙里关的是豺狼虎豹,王公贵族身边萦绕的是屈死的亡魂。

同样身为王公贵族的宋音之对这段秋平发泄了一通,走在路上却越想越不爽利,倒像是自己被掴了一顿。

段秋平以为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理解;她当然都可以做到,若是让她宋音之经历一样的事,她不会做得比段秋平好。可是段秋平机关算尽,害的全是自己的家人,这让她如何不恼,如何不怒,如何抛下一切来理解他?

段秋平他要的是一种穿透世俗枷锁的情分,她给不了,就连段秋平自己也未必付得出这样的情愫来。

可是宋音之内心深处分明是接受段秋平的一切的,这让她感到沮丧,有种自己已经背叛了从小依靠的皇权的错觉。

自小活得黑白分明的宋音之,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立场之别”。也是第一次认识到,战后重建的皇宫就和战后重建的她自己一样,和从前大不相同。所有的关系都滑向一种无可挽回的境地。

宋音之苦思冥想不得其解,面前忽然出现一抹救命稻草一般的身影。李顾此人虽玩世不恭,却活得比世人都通达和透彻。

趁着李顾行完礼的空档,宋音之拉着他在小石潭边坐下。

听完宋音之一连串百转千回的思索,李顾心中已了然了大半:“殿下,您哪里是需要我的开解,分明自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如何不愿意承认?若说何谓“背叛”,依臣愚见,那应当是干了些损人利己的事才对。殿下如今万事还没开始做,就先给自己套进了重重枷锁里,岂不是自寻烦恼?”

宋音之何尝不明白,也许她心中苦闷,只是想得到一点支持与鼓励罢了。李顾三言两语顺着她的心意来,已经叫宋音之的迷惘消了大半,心结顿时开解的时候,也能分出心思来管管别人的事了。

宋音之问道:“而今父皇不上朝,你今日为何还进宫?”

像是戳到了李顾的痛楚,他将神色一敛:“科举舞弊一案的影响实在太大,各地军民逼得紧,陛下召我来商讨对策。”

此事宋音之也颇为关心:“那商讨出来了吗?”

李顾苦笑着,说出来的话却依旧豁达:“若是真心想寻求解决办法,哪里又苦寻不得的道理?不过是要我李家牺牲一点名声,何乐不为?”

宋音之正绞尽脑汁,李顾一下将话锋转了:“殿下也不必费心开解,为官多年,皇权之下会逼出人的什么秉性,我早已知悉,也作好了准备;只是殿下与皇城众人格格不入,微臣多嘴一句,愿殿下年年岁岁皆如今朝。”

这话蒙得宋音之找不到头:“什么?”

李顾不愿再多说,站起身来深深地行了一礼:“殿下,后会有期。”

宋音之头脑正不清醒,就又受李顾一重拜。一场拜别而已,从前又不是未曾有过,怎的今日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靳安二十八年的这个秋天,坐实了一个“多事之秋”的名声。

朝廷迫于四方压力,予李尚书科举舞弊一罪全责。陛下悲悯,免其死罪,居牢狱;其子李顾被革职入狱。三日后,李尚书于狱中自戕。

帝大恸,一场丧葬给他办得风风光光。

至于科举舞弊一案真正的主谋,那归属于宫闱秘史的范畴,万不可说与世人听;否则朝廷的颜面何在?皇权的威严何在?若无颜面也无威严,如何治国、如何威慑四海呢。

再说回皇帝,其实早已垂垂老矣,又兼因科举一案被南北同时施压。再一个,幼子做了主谋,心中悲切和失望交织,一个秋天惹得他心力交瘁,咳喘不停,最后竟久居于龙床下不来,连说话都费力,竟隐隐透出些下世的光景来。

行将就木的老人药石无医,群芳哀恸,哭声不止。太子宋荣疲于奔走,做了副棺椁,意在“冲喜”。

三天后,帝崩。文武百官叩头拜别,普天同悲,民间奏哀乐。

宋荣顺理成章地承袭,绝无二话。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宋渡出狱,依旧当他的殿下;李顾出狱,官复原职。那一场激起全国反动的科举舞弊案彻底被抛弃在历史的书案里,也无人再忆起李尚书。

终究是一人之血献祭了万千黎民的怒火。

除了他的亲儿子李顾,恐怕也只有宋渡会偶尔想起李尚书。每次一想起,他都会忍不住悲叹,那位极人臣的老人,曾说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他想要死得那么高尚,最后却沦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宫闱丑事的遮羞布。

而真心念着忆着父亲之屈死的李顾,出狱的时候早已胡子拉碴,再也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形象。来人若看时,如何还能认得这落拓男子是当初一己之力对抗百官唇舌,毅然弃武从文的小少年。那样的桀骜不驯,那样的年轻气盛再也不见了。

而随之消失的,还有李顾的强装镇定,和逼着自己为国牺牲的心气。在狱中之久,让他忘了自己当初说的“何乐不为”,反而让他忆起了朝堂之上的人心凉薄。

怨恨与不甘常常生长于阴湿之地,愈演愈烈,最终控制了他整个人生。

如今他满心满眼只看见了上位者腐朽,却无人可以为他这样的普通人做主。

李顾满是疲惫的目光看向这座皇城,却露出奇特的笑容。他唇上已经长出短髭,显出些沉稳庄重来。

李顾沉沉思索了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上朝就言辞激烈地上书,声称“治乱世需用重法,平乱世需用强兵。”表示道,国家正期待一场最激烈的革命。

皇帝还未表态,马上就有老臣跳出来反驳。李顾心中并不奇怪,这些在朝廷当了几十年官的,个个都是老顽固,认死理。朝野上下没有一人肯发声与李顾相和,他就摆出孤军奋战的架势,只说服宋荣一人就足够了。

李顾此人别的不说,惟勇气可嘉,这一点在遭受一连串打击之后依旧不变,他说话连大喘气都不带,句句言之凿凿:“明君会制法,只有昏君才会被法所制;陛下不敢变革,再明事理也只能当个守成之君,可陛下仔细看看,当今社会是否允许您因循守旧?”

有人站出来要说话,被李顾加大音量硬生生盖了过去:“当初一遭科举舞弊案,连带着普通民众造反,老皇帝便束手无策;万一今后有正儿八经的将军想翻身,带着一群训练有素的兵人杀来,朝廷拿什么去压他?”

这话相当于指着皇帝鼻子问“你想当亡国之君吗?”众臣骇然,连跳出来指责这么好的机会也给忘了。朝会安静,都等着皇帝的暴怒,最后却只换来一声很冷淡的“嗯。”

李顾承得了他爹的真传,最是会拿捏人心。料想宋荣新帝上任,当务之急必是立威,没有什么比一场变革来得更真实有效。二来年轻的皇帝血气方刚,激将法最是受不住,如此一来他就算心有芥蒂也得同意。

这一出辩论可让李顾得罪了不少高官。

李顾算得没错,宋荣经他这么一挑唆,改革之心愈发铁定,帮着他力排众议,当下便敲板同意,这一下让大局既定,任凭底下的老臣新臣翻出花来也没用。

李顾新官上任,颁布的第一条法令就是“连坐制”。军民百姓按照特定的方式分组,其中一人犯错全组受罚;若有人检举呢,便只罚一人,检举之人还大大有赏。

此令一出,意料之内的一片叫骂声,但几天之后,军民百姓看着城墙上挂出来的几十个人头排排坐着,于是统统噤了声。自此人人积极检举,再无别话。

第二条法令是军功赏爵。顾名思义就是以加封进爵的方式奖赏军功。一开始只是捐出一些闲爵;可是此令让战士们立功进爵的激情空前高涨,长此下来爵位便不太够了。

这个难不倒李顾,他大手一挥又多出一条法令:凡贵族远亲,无军功者削除爵位。其本意是你们这些没用的人让一让,给人家立了军功的人腾腾位置。本质还是将王公贵族的资源分出来,用于强兵。

几条法令嗖嗖嗖下来,效果见微知著,人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颇有些孔子当初所说“天下大同”的社会状态。

这么做效果是好,可也让李顾自此树敌无数,因其手段过于残忍,动不动就杀人如麻,因此在朝野上下都没有什么好名声。人人恨他恨得磨牙吮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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