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曦妈妈还没反应过来，乔照火速掏电话报警。

赵旭东来的时候，与马警官正面对上。

马警官看见他就头疼，指着他一顿批评教育，“你带着一干人想干什么？手里还拿家伙事，□□啊？”

赵旭东打哈哈，“马警官你说什么呢，张雪兰是我亲戚，我过来支持一下亲戚生意怎么了？”

马警官挥手，“甭来这套，都跟我喝茶去！”

赵旭东无法，转头时阴冷地盯着乔照，双唇无声翕动，乔照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说：等着。

乔照今天才知道，张雪兰是蒙曦妈妈的大名；这伙寻衅滋事的人，竟然还是她的亲戚。

蒙曦妈妈的好心情破坏殆尽，魂不守舍地坐着。

乔照安抚道：“您别怕，马警官在呢，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事了。”

蒙曦妈妈苦笑：“有什么用呢。”

乔照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蒙曦妈妈慈爱地看着他，“好孩子，我说怎么这几次赵旭东过来都能撞上警察，原来是你让人在外面盯着。那你得交代他们注意安全，没事的时候让他们过来吃面，阿姨给他们免费！”

乔照笑了笑，“没事，我在街上朋友多着呢，他们没特地守着，谁过来看见了就会帮一下忙。”

蒙曦妈妈顿时羡慕道：“你可真厉害，不像蒙曦，除了楚欣，一个朋友都没有。那孩子是个闷葫芦，连句好话都不会说，我真担心他以后出了社会怎么办。”

乔照道：“谁说他没有朋友了？我不是他朋友吗？您放心吧，我能帮的忙一定会帮。”

蒙曦妈妈叹了声气，拍了拍他的手，起身忙活去了。

乔照三点钟告别面馆，去了秦老师那儿，晚上也没有去找蒙曦。

第二天又是那么巧，他在门口碰到了蒙曦。

很快他就意识到不是巧合，是蒙曦在等他。

“好点了么？”蒙曦问。

乔照猜测他说的是喝酒的事，点点头，“好多了，昨天......谢谢你啊。”

蒙曦看着他，欲言又止，却到底没说出来，径直往前走。就在他与乔照擦身而过的瞬间，乔照看见了他后颈上的牙印。

“站住！”乔照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吼道。

蒙曦顿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乔照气得心肝疼，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资格诘责蒙曦，他跟蒙曦半点关系都没有。

“没事！”他撇过头，赌气地越过蒙曦走了。

当晚乔照没有来面馆。

蒙曦和谢楚欣沉默地刷题，谢楚欣忍不住问：“蒙曦，你以前不这样啊，平均半个小时就得看一眼手机，手机里有什么这么好看？”

蒙曦熄了屏，“没什么。”

他扭头望着乔照位置上那个白色帆布袋，不受控制地出神。

谢楚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惊呼一声，“拉马丁？”

她站起来，拉开帆布袋，往里头看了一眼，“我的天，这是乔照的东西？”

她瞅了眼鞋盒上的标签，面色古怪地问蒙曦，“你多大脚来着？45？”

蒙曦点头。

“乔照个头大概比你矮多少？”

蒙曦思索了一下，比了比自己眉毛的高度。

“那这双鞋乔照穿不了，应该是乔照买给你的。”谢楚欣笃定道。

蒙曦望着她没说话。

谢楚欣道：“这鞋码跟你一样大，不会是巧合吧？你知道这鞋多贵吗？还是白色的，特别联名款，八千多一双！”

蒙曦心念微动，突然不敢去看帆布袋，握紧了手中的笔。

谢楚欣坐下来，神色有点凝肃，她瞥了眼后厨，蒙曦妈妈在里面乒乒乓乓地备菜。她压低了声音，对蒙曦说：“你不觉得乔照对你有点太好了吗？”

蒙曦喉结微动，低声说：“时间不早了，还有两道题......”

“不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帮过乔照什么吗？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谢楚欣穷追不舍，“他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你看他的穿着打扮、行事风格，他那么有钱，有钱的狐朋狗友一大堆，他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蒙曦道：“因为我帮他学习......”

“别搞笑了蒙曦。”谢楚欣打断他。“他爸是干房地产的，是整个栗阳数一数二的富豪。你知道为什么每个下午他都消失不见吗？因为他有专门的一对一的乐理老师教他。只要他肯学，他爸动一动手指，就能跟他找到全栗阳、甚至是全国最好的家教老师，你算老几？甚至他都不用学习，花点钱就能进最好的学校，可他还是在这里陪着你玩什么学霸学渣的游戏，你就不觉得......”

蒙曦猛地站起来，沉声道：“够了！”

谢楚欣看着他，胸腔起伏，压下怒火，开始收东西。最后她站起来，认真地对蒙曦说：“他们这种富家子弟，什么没见过？最图的就是新鲜感。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希望你自己能想清楚。”

她抱着包走了。

蒙曦慢慢落座，死死盯住那个白色帆布袋。

夜半，乔照再次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烦躁地起床看了会数学错题，睡意猛地涌现，躺床上准备睡了，手机却开始吱哇乱叫。

破天慌，居然是蒙曦打来的。

乔照怀着忐忑的心情接了，没说话。

蒙曦的声音有点冷，“你的鞋落这儿了。”

乔照想到自己送不出去的鞋，就有点心酸。“哦，那个啊，其实是特地跟你买的。”

蒙曦紧紧攥着手机，手背青筋暴起，“我已经有了，不太需要，你拿回去吧。”

乔照道：“你一直帮助我学习，我现在月考进步很大，总得回报你点什么，你就收着吧，也不是很贵。”

“为什么？”蒙曦突然问。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我月考......”

“月考不值得你送八千多的鞋。”蒙曦道。

乔照顿了一下，缓慢道：“这没什么，我就是想送而已，我送这个价位很正常，你问问我那些朋友。”

蒙曦不说话。

他大半夜打电话来就是为了一双鞋的事儿？乔照有些生气了，“不就一双鞋吗？给你你就接着！”

蒙曦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自己精挑细选的礼物，在他这儿怎么就成了施舍了？

乔照气急，又想到他脖子后的牙印，“八千块就叫施舍了？吃点好的吧你！还有你脖子后面的牙印怎么回事？你还高不高考了？”

蒙曦愣了一下，不明白牙印和高考的联系。但乔照说得话让他很不舒服，他不欲与乔照争辩，直接挂断电话。

这下好了，乔照一整夜都没睡着。

他几乎整晚都在翻来覆去地咬牙切齿地想着蒙曦，他真不明白，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怎么就这么倔，接受别人的好意就像会要了命一样！

两人又开始冷战。

开始几天乔照一肚子怨气，上课的时候一个劲盯着课本发呆。

龚陶总是最先看出他的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乔照问出了一个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你说一个人，穷得都叮当响了，别人对他好他还不乐意，这到底是什么心理？”

龚陶道：“这很简单。”

乔照认真地看着他。

龚陶说：“换个人就好啦，你看我怎么样？”

“滚蛋！”乔照托着腮，持续郁闷中。

龚陶也不插科打诨了，“就我的理解哈，有的人人穷但志不穷，很要面子的，接受别人的施舍比登天还难。其实这种人挺难的，我们有句古话叫‘出门靠朋友’，谁有个大大小小的事不找朋友啊。但是这种人就是从小独立自主惯了——换句话说，就是从小就无依无靠，很多事只能靠自己，慢慢就养成了这种不习惯依赖别人的性格。”

乔照回想起蒙曦的过往，父亲好赌，给他带来了许多伤害；妈妈羸弱，也需要他的帮扶。在他的世界里，确实很多时候，都是在为别人遮风挡雨，而从未给自己撑过伞。

乔照拿着笔戳草稿本，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太幼稚了。明明博哥都告诉他了，要攻心为上。他应该慢慢来，一步一步融入到蒙曦的世界，让蒙曦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蒙曦的背后也有人可以依靠。

他扭过头偷偷看蒙曦。蒙曦在垂头做题，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乔照顿时就想到他脖子上的咬痕，一下就泄了气。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既然做不成......那就做朋友吧。蒙曦是个很好的人，他就像夹缝里生存的一株草，无论风吹雨打，都坚定不移地向着太阳。乔照但凡有坚持不下去的地方，想想他，全身又充满了力量。

下课的时候，他准备去找蒙曦道歉。

但蒙曦也古古怪怪，避他像避瘟神似的。

乔照气急败坏，赌气不去找他了。

晚上的时候，蒙曦接到了一条短信。

[尊敬的蒙先生您好，您申请的“一家亲”医疗资助项目已审核通过，请确认身份信息、打款账户是否正确，我们将在每月1-15日将资助资金打款至您的账户。]

蒙曦不敢置信地把短信来来回回读了几遍，随后放下手机。

“骗子。”

蒙曦嘴里说着，手却老实地点进链接，绑定了一张自己久不使用、只有几分钱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