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后,林间斑驳成影,白马漫步其中,些许稀疏的碎影落到了马背上的二人身上。
在村庄修养三日后,褚怀玉觉得身体已无大碍,便提出了辞行,萧重九本是不同意的,在她心中怀玉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但奈何拗不过他,只好告别刘大夫,再次踏上路途。
褚怀玉心虚的朝后瞟了一眼,马蹄声哒哒作响,他的心也跟着上下起伏,自那夜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靠近萧九姑娘,心便跳动的格外不自然。
他抬手捂住心口,蹙起了眉,这种情况此前从未出现过,该不会是病未痊愈的后遗症?
褚怀玉皱眉苦思,这该如何是好?
萧重九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常,眼中闪过凝重,立即拉住了缰绳,身子往前倾,急切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褚怀玉一僵,她离得太近了,说话间呼吸的热气喷洒在他敏感的颈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心跳也随之不自然的跳动。
褚怀玉生怕她发现自己的小秘密,一动也不敢动,眼神闪躲,“我,我没事。”
萧重九自然不会相信他口头上的言语,抬手,手心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又见他面色红润,不似生病模样,这才放下心来,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真没事?”
“若身上难受,要告诉我。”
褚怀玉额头被她一触,面上立即泛起一片绯红,不太自然的应声,“嗯,我知道的。”
他暗自庆幸,还好萧九姑娘在他身后,看不到他脸上的窘态。
却不知晓,他脸上的绯红从早已蔓延至颈间,漂亮的颈间白里透粉,萧重九死死盯着,眼神幽深。
萧重九看了好一会,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心中再一次遗憾不能咬一口。
眼看天色虽早,但怀玉毕竟病未痊愈,不宜太过奔波,思考了片刻后,当即作出决定,“今夜便在此处歇息吧。”
说完,她率先跳下马,站定,朝着马背上的褚怀玉伸出手。
多日的相处,褚怀玉已经习惯了,没做多想的就将手放了上去,手与手相贴,他感受到她手心的热意,除此之外,还感受到她的有力,给人一种安全感,这是他之前从未注意过的,他一怔,心里莫名异样,在她的搀扶下跳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距离太阳落山还早,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迁就自己。
不知为何,在觉得有负担的同时,心里竟升起了一股隐秘的高兴,他顿住,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太正常,强压下心里的感觉后,别扭的看向她,“其实,不用迁就我的,我已经没事了。”
萧重九以为他是心里有负担,她的确是为了他才如此做,但不想他有负担,挑眉一笑,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条河,我想吃鱼了。”
褚怀玉闻言,心里的负担的确没了,但却多了一道微弱的失落。
萧重九将马栓好,两人并肩走到河边,“你在这里等我,晚上吃烤鱼。”
她说着,弯腰挽起裤腿,随后径直走进河里。
褚怀玉心中一紧,抿了抿唇,出声叫住了她,“阿九。”
“小心些。”
萧重九回眸,对上了他担忧的眸子,安慰的朝他笑了笑,点头,“我晓得。”
褚怀玉站在岸边,紧咬着唇,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河中的身影,双手交握在一起,祈祷着一切平安。
萧重九的运气不错,很好便抓到了一条鱼,她站直了身,拿着鱼走向褚怀玉,正打算将鱼交给他,便见他正皱着眉盯着一处。
萧重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上游的河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正低着头站在河边,距离稍远,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但她也发现了那人身上的不对劲。
下一秒,只见那人毫无预兆的跳河了。
萧重九连忙上岸,想去挡住褚怀玉的视线,可还是晚了一步,只见褚怀玉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着,“阿,阿九,他跳河了。”
萧重九抓住他的手,保证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话华,她快速向上跑去,在确定那人的位置后,毫不犹豫的跳入河中。
褚怀玉反应过来后,也立即小跑跟上。
萧重九的动作很快,褚怀玉来到时,她已将河中的人救了上来。
她来得及时,那人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
褚怀玉担心的眼眸看向她,见她只是身上湿透,并无大碍,才稍稍安心。
林行秋趴在地上,吐了几口水,眼中死气沉沉,责怪道:“不需要你们多管闲事。”
萧重九面上平静,身为高位者,生与死她见的多了,会救他,一则是既然遇见了,是缘分,那便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选择,二则是她不想怀玉受到惊吓。
第二次机会,他若还是选择死,萧重九只会袖手旁观,带怀玉离开此地。
褚怀玉想起了自己的境遇,不到万不得已,谁会选择死呢?
大抵是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他对男子多了几分怜惜,他耐心劝说,“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林行秋抬起了眸,眸中没有一丝亮光,他看着褚怀玉苦笑一声,“活着也是死路一条。”
褚怀玉扶起了他,“活着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作为死过一次的人,他心知再没有什么事能比活着重要。
林行秋摇了摇头,一行泪从眼中落下,绝望的看着他,“我娘爹要把我嫁给隔壁村的瘸子,而那瘸子已经打死三个夫郎了。”
说到这里,林行秋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说我活着是不是死路一条。”
褚怀玉手臂被他抓得生疼,怕刺激到男子,他不敢抽回,只能生生受着。
萧重九发觉,立即冷了脸,“放开他。”
男子闻声看向她,萧重九眼中的冷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放开了褚怀玉的手。
萧重九抓过他的手,掀开袖子一看,手上果然青了一块,她眼中冷色一闪而逝,男子不敢把要把他嫁人的双亲如何,也不敢对要嫁的瘸子如何,也没对她这个救人者如何,却把不相关的怀玉手掐青了。
萧重九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极少看走眼,而这落水男子在她看来,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人,不值得她救。
萧重九放下褚怀玉手上的袖子,对他道:“已将他救上来,他如何选择是他的事,我们走吧。”
褚怀玉可怜男子,阿九又是他的朋友,一时难以抉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落水男子,见他一脸求死,还是心软了。
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道:“那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跑?”林行秋迷茫看向他,似乎从没想过还可以跑。
“对。”褚怀玉点了点头,踌躇片刻,他看了萧九一眼,一咬牙,选择道出了自己的事,“我也是被逼嫁人,那人又老又丑脾气还不好,我不愿意,所以我跑了。”
又老又丑脾气还不好?他每说一字,萧重九眼中的神色便冷一分,她怎不知自己又老又丑脾气还不好。
褚怀玉说完,便觉颈间一凉,他回头却是连风都没有,他心虚,萧重九又没有神通,应该不会知道他如此编排她吧。
林行秋迷茫了片刻,听他说完,眼中神情逐渐坚定,“你说得对,我要跑,我要活着。”
林行秋眼中的死气被取代,重新有了光,“在下林行秋,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林行秋走后,褚怀玉回眸,对上了另一道目光,他以为萧九是对他刚才所说的事好奇,便解释了一句,“先前没说,是因为这不是什么光彩事。”
萧重九闻言,心一梗,她自认容貌才情出众,与她有婚约,很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