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小院声响不断。
柴誉坐在喷泉旁边,看白鹿与黑熊叮叮当当地建设马厩。
史莱姆顶着一包种子,交给松鼠。
商店尚未解锁,只能搞些普通种子。
虽然比不上商店种子,但也聊胜于无。
柴誉手撑着头,眼皮沉重。
昨晚,他又失眠到凌晨,心悸慌乱,难以安宁。
难受。
充斥着死不了的无力感。
柴誉揉着太阳穴,闭上眼,小憩一会儿。
装修的声音传入耳中,慢慢扭曲成了嚎叫,配合着耳鸣,向他的大脑皮层发起联合攻击。
直到他陷入睡眠,嚎叫声才渐渐消停。
“主人?”
柴誉半睁了眼。
面前,史莱姆正蹲在桌子上,脑袋一歪,“主人?您醒了吗?”
柴誉动了动手,活动着脖颈,看向马厩。
动物建设速度很快,没用多久,就建起了一间规规矩矩的马厩。
柴誉缓了缓,站起身来,将马牵进马厩。
一切安定之后,柴誉走到院子的石桌前,撑着桌子,勉强直起腰来。
史莱姆凑上去,问道:“您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柴誉摆摆手,坐在椅子上。
他眯着眼,沉默地开罐罐。
白鹿走到他身后,用角轻轻触碰着柴誉的小臂,“您很难受吗?”
柴誉说:“困。”
白鹿有些不忍与抱歉,“我只能医疗外伤……”
柴誉摇头,“没事。”
他将肉泥倒在盘子中,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
白鹿看着他,眼里蒙着水雾。
它与黑熊对视,神情无奈。
预留过足够的食物,柴誉抱着小奶猫,回到卧室。
史莱姆跟着他一起进来,看他躺在床上,呼吸绵长。
“啊。”史莱姆叫了一声。
竭力酝酿出了一点睡意,又被吵醒,柴誉睁眼,“干什么。”
史莱姆连忙说道:“您看看商店,有惊喜!”
柴誉倒在枕头上,呼出一口气,召出了面板,点进商店。
史莱姆难掩激动,“您往后翻翻。”
柴誉翻了几下,什么都没有。
他看向底下的图标,点向第三个。
看清里面的商品,柴誉微微抬头,皱眉。
碳酸锂缓释片,售价一百个空罐罐。
盐酸安非他酮缓释片(0.15g*12片),售价两百个空罐罐。
盐酸齐拉西酮胶囊,售价两百个空罐罐。
右佐匹克隆片,售价五十个空罐罐。
富马酸喹硫平片(0.2g*20片),售价五百个空罐罐。
柴誉登时就坐起来了。
他问史莱姆:“我们现在有多少空罐罐?”
史莱姆稍微计算,“大概两百个吧。”
“……”柴誉又直直地躺了回去。
这得攒到什么时候。
毁灭吧。
史莱姆托着他的胳膊,央求道:“您就再去开几个罐罐嘛,您不是很想要药吗?”
柴誉闭眼,“我觉得我已经好了,不需要吃药。”
“别呀。”史莱姆爬到他的小臂上,电子音刺耳,“开嘛开嘛,您就开嘛。”
柴誉被它拽得醒神,望着天花板。
过去每次走出诊室、结算金额时,他都会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病。
因为药实在是太贵了。
一个月,光医药费就要花一千。
没想到转生异世界,这种状况依旧不变,价格高到让他自我质疑反思。
史莱姆苦口婆心啰哩啰嗦,“只是开几个罐罐而已,等您开得多了,罐罐技能也会升级呀。”
柴誉充耳未闻。
史莱姆继续没完没了地嘚啵嘚,“你看,用空罐罐换完药,您能睡个好觉,技能升级,开罐罐越来越轻松。这简直是一石二鸟呀。”
柴誉像是死了,一动不动。
“主人——”
史莱姆大嘴一咧,就要开始悲鸣。
柴誉睁眼,捏住它的嘴,“让我歇一会儿。”
史莱姆连连点头。
没了扬声器,柴誉闭上眼,刻意控制着平稳的呼吸。
手腕被小奶猫蹭了蹭,枕旁,史莱姆没有走。
柴誉太困了。
又困又累。
他甚至没能多想,就带着头疼睡死了。
梦里内容简单、色彩单调。
锤子敲钉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仿佛钉在了他的眉心。
再睁开眼,刚好黄昏。
柴誉抓了抓头发。
一个午睡,断断续续做了六个梦,都是无头无尾的荒诞默剧。
“主人,您醒啦。”史莱姆顶着一杯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分发罐罐呀?”
柴誉拿过杯子,喝了几口。
凉水冲散了杂念,掌心中的小奶猫昂起头,专心致志地注视着他。
柴誉说:“现在就去。”
史莱姆欢呼:“好耶!”
半个小时以后,它欢呼不起来了。
它眉头紧皱,看着柴誉开罐罐,问:“您干什么呢?”
分发罐罐而已,还要走进丛林里。
这太不符合柴誉的作风了。
柴誉将罐罐倒在盘子里,言简意赅道:“勾引。”
史莱姆不理解,“这算是什么勾引?”
柴誉说:“等着。”
“好吧。”史莱姆靠在他的身边。
开了两百个罐罐,盘子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层,一半三文鱼,一半鸡肉。
柴誉的嗅觉并不灵敏,闻不到罐罐的肉香味。
丛林里的动物却不一定如此。
又开了一百个罐罐,柴誉扫视周围,隐隐约约看见远处有个毛茸茸的头。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
那颗头更近了。
柴誉将空罐罐放进布袋里,等待着动物的现身。
两分钟后,那颗头终于挪移到了他的眼前,然后悄悄站起了身。
柴誉和它的视线相撞。
它双脸一红,腼腆结巴道:“我我我我饿了。”
柴誉点点下巴,“吃吧。”
它顿时坐好,然后开始狂吃。
柴誉看着它狼吞虎咽。
这是一只小浣熊,身形不大,有些瘦弱。
史莱姆爬到他的腿上,和小奶猫肩并肩,开心道:“哇,主人,真的有用耶!”
柴誉拍拍它软乎乎的头,“等着,还有更多。”
直到天空擦黑之前,周围的灌木丛枝条摇动、窸窸窣窣。
柴誉看着不远处狗狗祟祟的野犬,没出声。
这时,小浣熊已经吃饱了,躺在土地上摸着小肚子。
小奶猫挠挠柴誉的手指,用行动宣告着不满。
柴誉看向它,“你也可以吃。”
小奶猫低低地呜了一声,没有动弹。
柴誉猜测问道:“你想要我单开罐罐给你吃?”
小奶猫摇头晃脑,蹭蹭他的胳膊。
柴誉叹气,问:“你要吃三文鱼还是鸡肉?”
小奶猫歪头看着他,然后用爪子拍了拍左侧的肉堆。
是三文鱼。
柴誉点点头,给它开了几十个罐罐。
小奶猫埋头苦吃,史莱姆眼里的嫌弃快要化为实质。
它跳到柴誉面前,“我觉得您有些太宠溺它了。”
柴誉拿起一个罐罐,问:“你吃不吃?”
史莱姆说:“我不吃。”
柴誉点点它的头,“那就闭嘴。”
史莱姆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在他们闲聊的间隙里,已经有许多动物闻味而出,躲在灌木丛里,偷偷观察着柴誉与肉堆。
小浣熊大致消化完毕,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向柴誉鞠了一个笨拙的躬,“谢谢。”
“没事。”柴誉说。
待小浣熊回到灌木丛里,柴誉低头整理着空罐罐,稍微掂量,还行,不是很重。
他转过头,刚好看见几只想要偷吃的动物。
野犬收回爪子,有些忸怩。
柴誉说:“吃吧,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话落,一堆动物从灌木丛里蹦出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刺到柴誉身前,七嘴八舌地说了谢谢,然后聚在盘子周围,穷凶恶极地吃着罐罐。
早就料到这种场面,柴誉从身后拿出三个新的大盘子,放在地上,继续开罐罐。
史莱姆甘拜下风,“主人,你好聪明啊。”
柴誉随便嗯了一声,又开了二十个罐罐。
消耗罐罐,不是难事。
动物普遍没有食物来源,吃肉更是奢侈,所以无需推销,酒香不怕巷子深,味道就是最好的招牌。
很快,一个大布袋被空罐罐彻底装满,都快溢出来了。
柴誉让史莱姆拿出新的布袋,将空罐罐扔到里面。
几只动物吃饱了,坐在地上,问柴誉:“我能为您做什么吗?”
柴誉摇头,“不用。”
它们有些不好意思,便主动报了名字,“如果您有事情,只要说出我的名字,我一定会出现。”
柴誉问:“你们可以杀了我吗?”
动物瞬间沉默。
柴誉穷追不舍,问:“可以吗?”
打头的野犬摇了摇头,“不可以。你是我们的恩人。”
恩人叹息。
他只是想死,为什么会这么难。
肉香吸引了许多动物,在它们的抢夺之下,盘子被舔得锃亮发光,
柴誉给一个,它们吃一个,甚至还有前后顺序。
有点像给海豹喂鱼。
喂了半个多小时,柴誉手都疼了,它们才堪堪吃饱。
柴誉倚在树上,累到两眼一黑。
“主人,主人。”
史莱姆叫醒他。
柴誉睁眼,见史莱姆一脸慌乱地指向远方,“是哥布林,很危险!”
“……”捕捉到关键词,柴誉坐起身子,“哥布林在哪里?”
史莱姆惊恐万分,“您要做什么?”
环视一圈,找到远处的哥布林,柴誉自信向前,“去送死。”
结果,他还没走出两步远,就有几只恶犬和毒蛇扑向哥布林,将它们全部活活绞杀。
动作利落,甚至没有血液飞溅。
毒蛇回头,给柴誉使了个眼色,“放心,它们死了!”
柴誉冷眼相对。
哪里放心了。
他心都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