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晚没睡个好觉的张迟默:……
察觉出不对劲后,他连忙抓住李予四处游走的双手,说:“快放开我!”
“让我回来。”
李予的声音闷闷的,像是透过棉花堆发出来的,被撕扯成了无数片后变得沙哑,刚哭过似的。
自他而起的灵力竭力地攫住张迟默,这灵力愈发强大,拢住张迟默的时候,就像在确认自己的所有物。不容忽视,不可挣脱。
张迟默费力地挣扎着,试图唤醒李予的理智:“李予!醒醒!”
这厢,李予已经迷醉了。
他垂着头,侧躺在床上,紧紧地贴着张迟默,为了防止张迟默胡乱挣扎,他甚至抓住了张迟默的手,就紧紧贴在张迟默的胸前。
张迟默的灵气从暴露的脖颈处散出,他将脸深深地埋进去,惬意地闻着张迟默脖颈处的香气,那淡薄如纸的体香中,似乎还有一丝沐浴露的香气。
他没再细想了,张开口对着张迟默的肩膀咬了一口。
丰沛沁人的灵力从伤口处传来,从李予的齿间传来,诱人的血痕沿着白皙的肌肤纹理向下蔓延,李予的视线在那个伤口的位置来回巡视。
只要再进一步——李予想——只要再进一步,他就能如愿以偿地回到张迟默的身体里,完成自己生命的重塑,获得一段新生,成了一个真正的……
“放开我!”
“砰——砰——”
“李予!”
“砰——!”
耳边传来的声音仿佛操控帆船的海风,传入耳朵的一瞬间同样操控着他的心。他的心就这么失衡地跳了几下,灵力开始不受控制,裂开的绷带一样四散开来。
“臭小子。”张迟默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旋即运灵,电光石火之间,攻守易形。
他翻身而过,擒住了李予的隔壁,喘了几口大气后说:“我不过就送你去上个学,怎么还上魔怔了?”
李予的身体慢慢轻了下来,毫无症状地发了一通疯后,他现在甚至无法去操控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张迟默抓着。
好在他意识慢慢恢复,已经清醒过来了。
不过,他宁可不要清醒。他倒是但愿张迟默怒气大发,直接一掌给他劈晕了,让他一觉睡到天亮,也比失心疯后面面相觑来得坦然。
完蛋。
李予心想。
他笼统就这么点秘密,在正月堂睡了两天后全都给抖露出来了。
上方,张迟默依旧喋喋不休。
张迟默狠狠地扯了一下李予的胳膊,厉声问:“没醒吗?”
李予讪讪答:“醒了。”
张迟默这便抬手,将自己的法器捆仙索唤了出来,遂抬手运灵,柔光乍现,几乎是一瞬间,这条泛着银光的捆仙索就捆在李予的手腕上了。
见李予手无缚鸡之力地躺在床上,张迟默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问:“刚才发的什么疯,如实招来吧。”
李予紧张地大气不敢喘,一想到自己刚才怼着张迟默的肩膀咬了一口,他就脸颊发热,没一会,耳朵就红透了。
他咳了两声给自己壮胆,说:“那个,后南塘的塘主跟我说,你体内有我化形至关重要的灵,若能吃掉你一半的尧线,我便能直接成神了。”
张迟默冷哼一声,说:“后南塘塘主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我是山川之神,主山林物化,掌万灵生死,我的尧线,别说是你,哪怕是丢进马桶里,马桶都能成神。”
“我……”
“万年生死战,我用你戗杀了太多生灵,你身上戾气重,有梦魇是应该的。”
李予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不计较我昨天拿刀砍你?”
张迟默扶额:“你是我的刀灵,你什么样子我最清楚,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反过来怕你吗?”
李予嘟嘟囔囔:“也不是没可能……”
张迟默惊诧:“什么?”
“没什么。”
张迟默拍拍手,捋了一绺自己的头发,抬手轻轻斩断,随后化灵,将其化作一块黑曜石,随手挂在了李予脖子前的吊坠绳上。
如此一来,李予脖子上除了原本那个时闪时灭的坠子,又多了一个不会发光的黑曜石坠子。
整理好吊坠后,张迟默松开手,说:“这黑曜石上有我的灵气,会随身保护着你,等你需要我的时候,施法散了这黑曜石上的灵气闻一闻就好了,免得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切记,不要摘下来,洗澡也不要。”
李予费力地垂头去看,眼睛还没瞅见,嘴就已经先答应下来了:“好。”
房内沉寂了那么一会,不多时,外头落雨了。
雨滴拍打在卧室的落地窗上,其频率听起来仿若落石,细密声切。
张迟默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朝着楼下李予的房间看了一眼。
睡前他放在李予房顶的咒术已经尽数消失,而那些随李予一路而行的戾气煞气,此刻正嚣张地围绕在屋顶,层层叠叠,密得人快要看不清房顶的颜色。
雨拍落叶,院落被淋湿,在月色下透出浓厚的绿色。
张迟默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对李予说:“你今日睡在我这里。”
李予挣扎着从床上翻过身,问:“那你去哪?”
“我去书房。”
李予心中有愧,自然不好意思开口让张迟默给他解开自己手腕上的绳索,只得随张迟默去了。
随着张迟默把门掩上,房内再度陷入寂静,只有窗外嘈嘈切切的雨声不知疲倦地回响着,似乎永不停止。
算起来,这已经是他来淮州见过的第三场雨了。
淮州还真是个多雨的地段。
偏偏后南塘的子民信奉“火”,难怪张迟默都在淮州安居了这么多年,后南塘依旧远在烟州,后南塘的子民虽然在张迟默的庇佑下生存繁衍,却没有人愿意离开烟州,追随张迟默来到淮州。
李予用脚把弄乱的被子踢上来,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盖好。
他还以为张迟默会因为他从后南塘醒来而和他生疏,所幸没有。
张迟默乃是划定六界、平定大乱的山川之神,是如今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仙之一,既不会和他计较在后南塘沉睡一事,也能理解他想吃掉他的尧线一事。
真是个开明包容、深明大义的神仙。
*
经过昨晚一遭,张迟默肩颈受伤,无法随同李予一起去八中。由是,入学的第二天,只有李予一个人悲催地起了个大早,小跑了一路赶八中的早自习。
快跑到校门口时,李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可以用法术瞬移过去,这便放弃在时间上的挣扎,开始施法上学。
前一秒他还杵在学校大门前的十字路口处,下一秒,他就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好端端站着了。
临近早自习的点,楼梯口的人也少得可怜,压根没人发现李予就这么凭空冒出来了。
李予也松了口气,对着楼梯间的摄像口抹去自己施法的痕迹后,大摇大摆地往23班去了。
班主任王凯就在讲台坐着,面前一个厚厚的本子,李予路过的时候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不过看起来在他前面来的一个同学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他猜测自己十有八九也要写。
于是,早自习铃声响起的一瞬间,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凯快速地收了签到本,留了一句“好好背书”就离开了。
李予抬头看了眼黑板上方的电子表。
6:30。
真是个悲催的时间。
他手握住背包的肩带,习惯性地摩梭了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今早起床有点猛,刚才有一路跑过来,张迟默没陪着他,忽然一离开,他心里怪怪的。
昨晚尴尬的遭遇犹在眼前,他一边给自己做心理辅导,一边自动播放张迟默昨晚临走时告诉他的话。
“想我的话,就闻闻黑曜石。”
是这么说的吧?
时间虽然还早,但是夏末,早早地就日出了。
日光洋洋洒洒地照在李予摊放在桌面上的书本上,另外一部分照在他脖子上的吊坠上,热度的上升让黑曜石发生了一些变化,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一抹炫目的蓝色。
李予觉得自己甚至能闻到张迟默发丝的味道。
他握住黑曜石,将它往自己鼻尖轻轻一送。
淡薄凛冽的味道,伴随着柔和温暖的日光,让李予生出一种真的在闻张迟默发丝的错觉。
“啪嗒——!”
班级门被急切地推开,李予前面那一对奇葩兄弟仓促地跑进教室,在王凯的呵斥声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王凯从外面走廊走了进来,声音还没有完全消停:“陶影,又是你小子迟到啊,再迟到我要约见你家长了。还有你秦致,老师还希望你能起一个带头作用呢,怎么也跟着陶影学坏了?”
秦致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位置,语气依旧冷若冰霜:“不好意思,老师,下次不会了。”
反观迟到专业户陶影,他就心安理得很多:“路上堵车。”
王凯站在讲台上怒气冲冲地看了陶影一眼,随后抄起桌子上的戒尺反手就往黑板上敲。
噼里啪啦地敲了几下之后,原本嘈杂热闹的早自习教室顿时安静下来,班上四十来号人,纷纷抬头看着王凯。
王凯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我们班有另外一位新同学——”
说着,他抬手一指门口,全班人的视线也跟着转移过去。
“方也。大家欢迎。”
语罢,班上响起了热烈又疲倦的掌声。
随着掌声的轰动又寂灭,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被一个身穿黑西装、脚踩黑皮鞋、面带黑墨镜的高个子男人推了进来。
一瞬间,这位新同学的排面和逼格就被拉满了。
轮椅上的少年穿着八中的校服,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除了轮椅这个出场配置,其他的看起来和平常的高中生没什么不一样。
不过——
李予眯起眼睛,看着讲台边上的新同学。
为什么他昨天来的时候没有这个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