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
意识回笼,眼睫微颤,燕飞觞睁开双眸,视线有些模糊,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等视野清晰了,她往身侧看去,发现并没有人。
她有些愣怔,心底生出自己可能是在梦中的想法,大脑空白片刻,燕飞觞隐约记起点什么。
“……我一会回来。”
应该没多久前,在她身侧的人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当时意识不是很清楚,大抵是应声后又睡了过去。
燕飞觞回忆他说的话,眉头不自觉皱起,确实记不起来更多了。
刚准备起身,方一用力,腰间猛地一软,燕飞觞果断放弃,手臂搭在额间,不着边际地想着离开的人何时回来。
……
不久前
云溪暮处理完被送过来的朝事,准备回房看看燕飞觞醒了没有,还没进到院子,就被下面的人喊住,“殿下,长公主过来了。”
云溪暮脚步一顿,淡声开口,“跟她说我等下过去。”
回到房间,云溪暮走到床边,看着还在沉睡中的人,眼底神色缱绻,俯身在她额间落下轻吻,没再打扰她,不料起身离开时衣袖却被她拉住。
燕飞觞隐约感觉到他的靠近,察觉他要走时不自觉就抓住他的衣角,睁开双眼,嗓音微哑地问道,“你要去哪?”
云溪暮眉眼微弯,将她的手放回去,知道她还有困意,便没有说明来人是谁,轻声说道,“有人过来,我去看看,睡吧。”
燕飞觞确实还未睡醒,听他只是去会客,就没再多问,意识又向下沉去。
云溪暮手心覆上她双眼,声音低沉,“我一会回来。”
说完就离开房间,往园中的四面亭走去。
广德长公主听下面的人说云溪暮跟燕飞觞两人在紫瓯园,就趁着今日过来看看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之前的宫宴上,她特别留意了两人的相处状态,哪怕燕飞觞有意避开跟他的接触,也能看出两人之间隐约流露出的熟稔,不自觉的对视,以及无比自然的身体接触,这些可骗不了人。
那次见到燕飞觞,广德长公主是觉得燕飞觞应是个性子偏冷的,若她看得不错,还是个暗藏锋芒的。
知子莫若母,广德长公主自然知道云溪暮什么性格,可以说这两人的性格极为相似了。
她有些好奇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或者说,燕飞觞是怎么在相识不久的情况下接受云溪暮的,毕竟她看起来不像是会为情所困,感情用事的人。
广德长公主都要觉得是因为被自家儿子那张脸蛊惑才有了后面的事,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年的她便是因色起意,最后不小心玩脱,自己反倒成了落入陷阱的那个。
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广德长公主回神,朝外看去,见一道修长俊逸的身影走近,身边并无他人,她微微挑眉,出声挪揄,“不是你们两个在这,怎么就你一人,你这是将人给气走了?”
云溪暮闻言唇角笑意一顿,接着解释道,“昨夜睡得晚,她还没醒。”
就差明说了,广德长公主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来时还特意挑了时间,正常情况下,在巳时,人都已经在考虑午时要吃什么了。她考虑到两人睡得晚的情况,这才现在才过来。佳人在怀,沉于风月再正常不过,可显然她还是高估了云溪暮的自控力。
“你该顾及一下枕边人的身子。”广德长公主忍不住出言提醒,狩场一事就能看出来燕飞觞身体底子极好,即便这样她到现在还未醒,可想而知两人平日行事有多过火。
云溪暮自然不会不顾燕飞觞的身体,不过他并不想跟人谈论这些,遂岔开话题,“您来若是为了见她,就要白跑一趟了。”
广德长公主觉得下次得过了午时再过来,云溪暮将人看得很紧,一点风声都没往外漏,她也只是知道两人一直是在崇仁坊待着,至于其他的,她便无从得知。
“罢了,我下次再来。”广德长公主站起身,往亭外走去,声音雍容,“今年有她陪着,想来你们定然已有安排,我就不打扰了。”
云溪暮跟在她身侧,送她离开。
“你觉得你们能瞒多久?”
快走到门口时,广德长公主突然出声问道。
“等我跟她共同筹谋的事尘埃落定。”云溪暮淡声应道。
说罢话音一顿,又补充,“而且,也不算无人知晓,只不过知道的人不会做多余的事罢了。”
广德长公主不会去插手他们的事,不过她还是提醒道,“那你可得将人看好,既然外人不知你们的事情,想必不少人对她存了心思,目的先不说,手段应是差不多的,她的婚事。”
云溪暮眼底神色变淡,低声说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
“你知道你们什么情况就行。”广德长公主见已经走到门前,也不再多说什么,“不用出来了,去陪她吧。”
……
燕飞觞对屋外发生的事毫不知情,方才醒来之后见云溪暮不在,她又意识昏沉地睡了过去,只不过睡意不深。
感觉到身侧的声响,意识蓦地清醒过来,她睁开眼,见他回来,不由问道,“你离开多久了?”
“没多长时间。”云溪暮听见她的话就猜到她应是将自己说的话给忘了,轻笑解释,“方才我母亲过来,你那时还在睡,我就没叫醒你。”
燕飞觞闻言有些讶异,又想到今日是他的生辰,倒也不奇怪了,反倒是睡到现在的她才奇怪。
她忍着酸痛的腰坐起身,眉头微皱,云溪暮见她要下床,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轻笑调侃,“你这是急着要见谁?”
燕飞觞闻言不禁失笑,抬眸看着他,眉眼染上笑意,指尖轻触他的手,柔声道,“无妨,而且我也睡得差不多了。”
……
听风四面亭
燕飞觞看着自己执笔的手被他握住,轻挑眉头,侧首看向他,悠悠说道,“之后这幅画算谁画的?”
云溪暮控着她的手,落笔,勾线,随后才轻笑道,“我不过帮你添了几笔,自然是算你画的。”
昨日在观山楼,燕飞觞想到的要送的生辰礼便是这幅画。
原本云溪暮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未插手,等她快要将轮廓画完,他走近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少了。”
燕飞觞闻言垂眸去看桌案上的那幅画,沉思片刻,有些不解他的意思,“哪里少了?”
云溪暮眉眼一弯,眼底眸光潋滟,声音清冽,轻声问道,“你画的是遇见你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自然是现在的你。”燕飞觞理所当然地说道,她并未见过之前的他是何模样。
“那你该知道,现在的我身边,有你陪着。”云溪暮附在她耳侧,低声呢喃,语气旖旎缠绵。
不知是不是他离得太近,燕飞觞觉得耳垂有些发热,她眼睑低垂,声音很轻,“……我现在加上便是。”
见她脸颊染上绯色,云溪暮低声闷笑,将她的手握紧,嗓音清冽带着笑意,“我来帮你。”
“可这是我——”
燕飞觞还没说话就被他打断,微凉的指尖落在她唇瓣间,他托起她的下颌,俯身落下轻吻。
风声止于耳畔,潋滟眸光微颤,燕飞觞还没反应过来,唇齿被他趁机撬开,冷冽的雪松气息席卷而来……
“在我身边的你,你自己知道是何模样吗?”他唇角噙着笑意,垂眸看着她盈如秋水的双眸,轻声问道。
心绪似是被困在他波光潋滟的眼眸中,燕飞觞听见他的话,思绪有些迟钝,她确实不知道在他身边自己什么样子。
在其他人面前,她不会在脸上表现出心底真实的想法,斟酌着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才最为合适,一分一毫都在心底演算数遍。
所以,燕飞觞很清楚,自己在外人面前是何模样。
那么,在云溪暮面前呢,这个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肆无忌惮地闯入她心底不为人所知的角落,向她一步一步逼近的人,于他,她能伪装的还剩什么呢。
在这个完全影响自己情绪的人面前,她早已没了假面。这样子的她,就连燕飞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假面戴多了,总要付出点代价。
云溪暮见她出神,唇角轻勾,出声唤回她的思绪,“看来你确实不知道自己在我身边是何模样了。”
燕飞觞回神,将视线转向别处,反驳道,“我自己的样子我岂会不知?”
“既如此,你还需要我帮你画这幅画吗?”云溪暮轻挑眉头,语气含笑。
燕飞觞一时语塞,随后理所当然地开口,“……你自己说要帮我的,它毕竟是要送你的,我自然是按你的意愿来。”
云溪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唇角漾开一抹笑意,语气挪揄,“那你可别再出神,不然你手中的笔不稳,这画可要有瑕疵了。”
“……我再画一幅便是。”跟之前他教自己练字时相似的情景,此时她的心就已经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