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手,高下立判。
“李青水”再一次在众人面前,打了夏熠的脸。
就这么明晃晃,直凛凛。
“怨不得,你是林阁主心尖上的人呢。”李青崖满意道。
他双手负背,从容自如的眼神,先扫过陈韵之,再扫向夏熠,似乎是对他们无声的嘲讽。
不管是不是嘲讽,最起码两个人终于不再吵架了。
“确实厉害。”陈韵之看了一眼之后由衷点点头。却一点都没有被折辱的样子,而是像看热闹一般,跟着李青崖附和。
毕竟,最丢脸的可不是他,而是夏熠。
云衍阁的大弟子,却被一个刚入阁的小弟子破了阵,落了下乘。
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只怕心里都呕出血来了。
夏熠也确实如他所想。
就在李青水落子之后,他觉得,此刻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
只是现在,这已经不是夏熠最在意的事情了。
他有更难过的事情。
从他的灵识回来发现了林承渊开始,那一双淡月般的眼睛,便有意无意一直落在林承渊的身上。
只是,林承渊从始至终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多看他一眼。
甚至素来长袖善舞的他,在仙道宗人同仇敌忾出言羞辱他时,也没有出声。
方才,夏熠在期盼,在等候。
他在等着林承渊,像是李青崖维护陈韵之那样维护自己。
只是没有,即便李青崖说出李青水是他心上人的时候,他也没有反驳。
难道他不配吗?
期待的心慢慢沉寂下去,夏熠袖子里的手指关节已然握得发白。
他深吸了口气,终是微闭了闭眼,自己解决问题。
“是很厉害。”
“师弟果然不负阁主期待。”
“还行吧,一般般。”顾知津像是压根没有看到夏熠败的神色,反而认真地看着棋盘,话里带着股认真的惋惜。
只,就是他这副尚还觉得表现不够好的模样,越发让人愤慨。
“哎哎哎,行了啊。”陈韵之鼻子哼了哼,朝着顾知津道:“知道你聪明有灵气,也别这么逆天啊。”
“如此尚嫌不足,可让其他自诩天骄的人怎么活?”
就是这样!顾知津面上显露出些许的赧意,却是心如止水想着。
看着高傲的人垂下头颅,无不是一件美事。
只这不够,他要让夏熠领略被狠狠践踏的感觉。
当他偷走他人的天赋,当做自己光鲜的装点之时,就该知道,迟早有一天,他要全须全缕地还回来。
受到羞辱又有什么要紧?原主,可是彻底赔了一条命。
…………
“既如此,多有叨扰。今天就到这里吧。”还是李青崖善解人意,没有让夏熠难堪太久。
他朝着人颔首点点头,然后继续道:“林阁主,你的小弟子我就先带走了。”
“放心,方才你既如此说了,他在我仙道宗,便只有受宠的时候,绝不会有所闪失。”
说罢,便拉着陈韵之,带上顾知津离开了。
陈韵之离开的时候也喜气洋洋的。
因为李青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率先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往外领。
这个动作,以前从未有过。他如今和李青崖亦步亦趋走着,望着李青崖的背影。就连脚步都透着轻快。
一定是李青水抢了夏熠的风头,让师兄觉得夏熠也不过如此。
这才知道了自己的好。
人总是喜欢骗自己,陈韵之从没想过,若是能被夏熠抢走的爱,那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他的师兄就这一点,可未对他说过假话。
他不爱任何人,无论是陈韵之还是夏熠。
……
清静的小竹林里又回归了清静。
夏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棋子,不言不语。
林承渊也并没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于是便朝着人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阁主。”那清冷如月的人总算是开口了。
他宛如月色般凛然的脸高高抬起,漂亮的脖微扬着,像是一只高洁的天鹅。
“您月余都没来过云衍山,为何偏偏今日来此?”
“刚才李青崖说的,他是你的心上的人是什么意思?”夏熠轻轻吸一口气,望着面前崛然的背影,圆润的指甲慢慢陷入掌心。
“夏熠。”林承渊叹了口气。他甚至都没有回过头来,背对他时,说话的声音有些幽远。
“还记得,十年前,我带你来此时,怎么教导你的吗?”
林承渊的声音低沉,却罕见没什么色彩。
夏熠身上的不安与暴躁并没有传递给他。
他的身上一片沉静宛然,任由阳光落在他身上,照出皎然的轮廓。
夏熠深吸口气,然后道:“记得。您说这仙道浮华。那些修者不仅求道,求什么的都有。”
“您说,可得天独厚者,该当替天行道,而不是沉溺在这纷繁浮华当中失了本心。”
“这世间魑魅魍魉汲汲营营,我们挡不住,改变不了。唯有自己,要明心见性,谨于去就。”
夏熠什么都记得。林承渊曾经颔首望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朦胧的细雨,氤氲着醉人的潮意滴落在夏熠的心上。
只是什么时候,林承渊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了。
明明,他曾经,也是会想望着别人那样,静静凝望着自己的。
林承渊的沉默像是悬在他头上的箭,一点一点落下,逼仄得让他窒息。
不知道多久,林承渊终于开了口。他静静道:“不错,你记得很清楚。”
“可是,夏熠,你做到了多少?”
“这世界没有人能够得到所有。也并不是所有的事都与你有关。”
林承渊话里的批评过于清楚,让夏熠顿时乱了呼吸。
他望着那人孤清的背影,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却仍旧不甘道:“我哪一句没有做到?”
“为了不受纷扰,我已然多少年没有出过这云衍山了?”
“你是嫌李青崖找我太过频繁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闭门谢客。”
夏熠紧紧捏着手里的棋子,轻扬的眉梢满是不平。
他突然有一股无力感,为什么他那么想牢牢抓住的人,却似乎无论如何也得不到。
偏偏,却有人可以对他奢望的一切,不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
“阁主,您不公平。”他咬着唇,半垂着眼,静静道。“您只是格外喜欢他罢了。”
夏熠平静的话里带着怨愤,只一句,便让林承渊笑出了声。
林承渊微弯了弯眼,那自带魅惑的桃花眼里,却满是嘲意。
他轻悠悠开口道。
“夏熠……,有一件事你忘记了。”
“你一直没有告诉我,李青水被陈韵之带走了。”
“这件事情,我不问,你便装作没有发生。”
“你是,想让他死吗?”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林承渊凌然道:“既是你起了心思,那么他对你做的所有事情,你都得受着。”
“帮你,才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