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吉野顺平望着蔚蓝的天，翻腾的海面时不时冒出巨大的水母。
在准备袭击高专前，真人把淀月带到了陀艮的领域里。
陀艮似乎很喜欢淀月，会和淀月一起在海面上嬉闹，还时不时朝在岸边的吉野顺平招手。
两只咒灵像是小孩，吉野顺平每次看见这一幕都会弯起嘴角，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让自己不去思考更多复杂的事。
前天开会时，得知入侵高专的计划后，他就被建议待在领域里。很明显，他被提防着。
不过有真人活跃气氛，这两天在领域里不算难熬，花御性格温和，在对于环保问题上，看过一些电影的他，意外地和花御有话聊。
得知花御他们如何诞生后，吉野顺平对咒灵完全改观。
从人类的角度看，花御就是一位不喜欢争吵的环保主义者。漏瑚完全就是一个热血的昭和男儿，最近被五条悟打出了心理阴影，提起五条悟时就格外激动，也是他最无法应付的类型。
至于陀艮，和三四岁孩子没什么两样，被夸奖时就会很开心。
由于他第一次接触的咒灵是真人，所以这三位咒灵的反差令他无比惊讶。讽刺的是，花御和漏瑚这两种咒灵，某种意义上比人类还要善良。
这种想法和“剧场版的胖虎做好事就是好人”一样可笑，但他确实觉得咒灵比人好相处多了。
吉野顺平很自然地把他们看作了“同伴”，但曾经被真人背叛过，他依旧对咒灵抱着一丝警惕。
不过，更令他警惕的还是总是眯眼笑着的夏油杰。
这个人是整个计划的发起者，虽说咒术高专的了解来自于高专里的卧底，但信誓旦旦地认为可以封印五条悟时，他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吉野顺平有些懊恼，如果在高专读书时有翻看过往的校历就好了，说不定夏油杰也在这里读过书。
“还没适应吗？”羂索看了眼吉野顺平，到底是个少年，心思都写在脸上，在想什么也完全看透。
“啊，没有……”吉野顺平有些紧张，花御和真人正侵入高专，漏瑚也不待见他，陀艮也不会说话，待在这里令他如坐针毡。
“在担心真人他们吗？”羂索试探道。
“啊……有一点吧。”吉野顺平说：“虽然趁高专交流会布下结界，但你们说的那位五条很强吧。”
“不用担心。”羂索莞尔一笑，“面对强大的人就需要巧用计谋和信息差。”
吉野顺平心下一沉，可能就是准备充分，涉谷才会发生那般恐怖的惨状，以至于五条悟都无法解决。
他清晰地明白，面前这位和尚是一位十分危险的存在。
就算知道了他们侵入高专的计划，凭借他现在的能力，也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去阻碍计划。
不过以他现在的立场思考这些毫无意义，因为他是咒灵。
下午时，真人带着伤痕累累的花御回来。
吉野顺平撞见花御缺失的左半身时，惊讶万分，他第一次对咒灵产生了担心的情绪。
“啊——花御这次要好好休息一下呢。”真人搀扶着花御，小心翼翼地把对方放在躺椅上，“要去森林里待一会儿吗？”
“不……我在这里休息就好……”花御说：“真人，谢谢你。”
真人弯起嘴角，拿出一瓶饮料，对上吉野顺平的视线，打了一个响指。
“对了！不然顺平把花御也改造一下吧！这样他喝点功能饮料就能很快恢复了！”
“不，我不想改变。”花御直白地说：“我不想像真人那样靠吃东西产生垃圾，人类明明可以轻易地填饱肚子，却不惜破坏自然去满足更多私欲，这些人类食品也是破坏自然的一部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人耸耸肩，几口喝完饮料把塑料瓶扔到海上，淀月伸出触手灵巧接住，把塑料瓶放入身体消化殆尽。
花御的伤口正缓慢愈合，吉野顺平问：“花御这个伤是……”
“五条悟打的，当时勉强躲过去了。”花御传到脑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如果是五条悟的话，留下这么严重的伤情有可原。倒不如说，能够从五条悟手下逃脱，花御也十分厉害的存在。
在他的认知力，特级咒灵可以像真人那样迅速自我修复，现在他才明白真人的特别之处。
真人能够感知灵魂，可以保护和改变自己的灵魂，所以受到任何伤害都可以恢复。其他咒灵没法做到这些，灵魂受到伤害后需要慢慢恢复。
吉野顺平望着双手，他和真人的能力岂不是与“反转术式”类似，如果他熟练运用能力，那岂不是……
羂索不动声色观察吉野顺平，若有所思。
58
吉野顺平这段时间忙于训练。
训练需要用的素材都靠真人提供，现在的他没法亲手杀人，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可笑。
当人命变成数字时，生命的重量也随之变轻，那些折叠的灵魂在他手中毫无重量。
吉野顺平自欺欺人地认为真人抓的是坏人，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训练下去。
最近的真人在忙别的事，似乎是对于术式又有新的灵感，所以经常不怎么……回来。
用“回来”这个词汇形容很别扭，但他习惯和真人一起住在昏暗的下水道里。
偶尔他们一起休息时，会商量新的术式，或者是聊同一本书的内容，或者一起品尝商店新上市的零食。
自从不需要睡眠后，吉野顺平的生活很枯燥，闲暇之余他会带着淀月到陀艮的领域空间里。
花御和漏瑚经常在这里休息。
吉野顺平这才发现，花御和漏瑚不常主动杀人，他们更像稳重的家长。
“噗呼——”陀艮从海面上冒出了头，朝他挥挥手。
“陀艮，怎么了？”吉野顺平走到沙滩边，任由海浪打在身上。
“噗咻！咻！”
陀艮游到海面中间，浪花在这一刻升起，淀月从海浪中浮起直接带着陀艮往高处飞去，伴随着触手的旋转，下方的海水卷起形成了小小的水柱。
“噗呼！”
“这是陀艮和淀月新学的招式，他好像想给你看。”花御贴心地解释道：“他意外地很喜欢你。”
“是、是吗？”吉野顺平难以抑制脸上的笑容，对陀艮喊道：“很厉害哦！”
陀艮高兴地贴在淀月身上，大大的眼睛洋溢着笑意。
吉野顺平不由自主笑出声，和淀月一起陪着陀艮玩了一会儿，他坐在长椅上吹着海风，感受到难得的惬意。
“顺平。”花御突然问：“你痛恨人类吗？”
吉野顺平微愣，“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真人说过你的情况，你可以改造自己的灵魂，你主动选择了咒灵这一方。”
“我……”吉野顺平有一丝迷茫。
说起来，他为何会选择咒灵这一方呢？
是为了让咒灵不再伤害人类……不，不对，他只是不希望母亲死去而已。
至于人类怎么样……
吉野顺平抚上额头的疤痕，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这个痕迹了，但它依然存在，永远消不掉。
这些疤痕，是他对人类失望的证明。
“我确实恨着人类，或者说……”吉野顺平苦笑一声，“人类都是自私的生物，与其说是痛恨，我只是选择了一种比较轻松的立场。”
因为见识到了涉谷的惨状，因为身为人类难以变强，所以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变成咒灵。
从一开始对咒灵的抵触，到现在慢慢接受咒灵的身份。他最后，应该会身为咒灵死去吧。
“立场？”漏瑚轻哼一声，语气带着不屑，“这只是为你自己的弱小找借口而已！像你这种半吊子的咒灵我绝不会承认！”
吉野顺平讪讪说着，“嗯，对不起……”
“但是啊，你小子有眼光！千百年后，这个世界将会是咒灵的天下！”
“嗯，一定会的。”
“喂，你在敷衍我吧！”
“没有没有。”真是难搞的昭和男儿，吉野顺平腹诽着，立刻转移话题，“说起来咒灵只要不祓除就不会死亡，为什么不等五条悟死亡了再动手呢？”
“这次五条死了，下一次又会诞生别的五条。”漏瑚理所当然地说：“这个时代正好有宿傩的容器在，是咒灵反击的绝妙时机。”
吉野顺平了然，“是因为世界平衡吧？”
“世界平衡？”
“咒灵越来越强大的话，诞生的咒术师也会越来越强大。”吉野顺平说：“这次刚好夏油先生可以封印五条悟，宿傩的容器也有了，如果再等几十年诞生出新的咒术师，可能就没有胜算了……”
“喂！你小子是瞧不起我吗？”
吉野顺平随口应着漏瑚的话语，却觉得有些奇怪。
这一切是不是有点太凑巧了？
就像是布好的局，既然虎杖悠仁的存在是意外，那有办法封印五条悟的夏油杰又是怎么回事？
简直就像是专门等着这个机会。
花御和漏瑚等了几百年等到这个机会，可以解释成天时地利人和，但夏油杰才不到三十岁，又是从几岁开始筹备这些计划的？
59
“你想问夏油的事？”
真人躺在淀月身上，慵懒地说：“我对他不怎么了解，他怎么了吗？”
“你不是在提防他吗？应该有理由吧。”
“理由就单单是他的术式。”真人笑道：“他主动找我们合作时，隐瞒了自己的能力。人类这种生物的狡猾和卑劣我再清楚不过，他看见我吃东西时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所以我和他定下‘束缚’，我告诉他我吸取咒力的方式和身体特性，他告诉我他会的全部术式。”
“你把不同与其他咒灵的身体特性给他看了吗？”吉野顺平突然问。
真人顿了顿，对方在意的问题非常奇怪。
吉野顺平压下内心突然升起的烦躁，这股情绪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对上真人的双眸，认真地问：“真人先生，你给他看了你的身体吗？”
这次问得更加直白。
真人这才去看吉野顺平的面容，面前的黑发少年成长了不少，遮住额头的刘海挽到耳后，虽然弯着眉眼但那双漆黑的瞳孔毫无神采，像是坠落在河面上的夜幕，凑近才能映出自己的身影。
“顺平，之前你咬我嘴巴时就想问了。”
真人不紧不慢地剥开缠绕在手腕上的咒力，他放轻语调。
“你喜欢我吗？”
短短几个字在狭小的空间里听得一清二楚，风带着水声涌进通道，那句话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不断回响，颤动着吉野顺平的灵魂。